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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朱自清,要讀他光彩熠熠照耀中國文壇的散文

昨天一時興起,很快地讀了幾篇朱自清先生的散文。有人說,朱自清的名字永遠和中國現代散文的歷史寫在一起,足見其散文創作,是「五四」時期實績最大,成就最高的。

對於朱先生的散文,從來沒有這麼多地讀過,好像也不知道他有這麼多的散文。這實在怪自己孤陋寡聞,同時也可以怪一怪在我們當讀之年沒有這樣的書讀的那個時代。我正經讀書的那個年代時候,讀朱先生的散文,只能通過初中和高中課本。說到這裡,覺得北大校長林建華先生不識鴻鵠之志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的。

讀朱先生的散文,可以讀到他古典文學、語文教育、語言學、文藝學、美學等領域方面的造詣和建樹。他在這些方面達到的那般高層次,今天是沒有人能夠比擬了。

讀朱先生的散文,可以讀到他凝練明凈、細膩秀麗的語言。他對人物、事物和事件的說明,總是精雕細刻妙到毫巔地表現出特點,總是喜歡並善於用一連串新鮮的比喻,引起我們的美好聯想。這也正體現出他對那些人和事的細微觀察和切實感覺。能見到同樣的人和事的人很多,但只有他朱先生能夠用那麼精到的文字描繪出來,然後按那去作畫,保準是十分的相似。

讀朱先生的散文,可以讀到他哀當時民生之多艱難、詰黑暗社會之罪責的深厚情懷。今天上午與朋友說起江蘇省高考輿情事件,當地的黨委主官講到搞好他們的高考改革,說這不僅是認識,也是情懷。真讓我很感動,那情懷須得是好人好官好黨員才能具有的。朱先生散文中這樣的事毫不少見,足見其為民情懷之濃烈。

讀朱先生的散文,還可以讀到他見到聽到的風景和情志。在國內,他的足跡主要在江南和北平,最喜歡的是杭州、南京;國外卻多在歐洲遊歷,法德意,還有瑞士等國,刻意不去感應時代風雲,而盡情展現文字描繪技巧上的從容,終至臻於完善完美的高超境地;去不到的地方,他會實施心的旅行,到地球各大洲各大洋,到天空外。

讀朱先生的散文,還可以讀到他的兒女情長、友朋之誼。他總是重情重義的,生活圈子裡的瑣事,處處顯示他一直在用精神的絲縷牽著已逝的時光,在舊夢裡撿拾美麗的花瓣,編織美好的「夢」之國與「愛」之國。我們自己難道不該象他那般,擁有一顆愛一切的愛心?!

讀朱先生的散文,還可以讀到他心底蘊藏的修身養性意識。一度失衡但不斷修善而成功持有的中正平和、嚴於克己、寬以待人等特質,這是一個成熟的有文化的很內斂的男人應該具備的。及至日寇鐵蹄踐踏中華大地之時,他不再克制而是異常勇敢地把自我給予否定,豪情滿懷地揮灑著激進的思想,痛快淋漓地暴露著文字的鋒芒。待到祖國命運繫於國共內戰時候,他更加勇敢地向前走著,時刻盼望新中國的誕生,堅定投身於「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鬥爭中,寧可餓得胃穿孔而死,也不要美國的救濟糧,不買配售麵粉。

這是光采熠熠照耀中國的朱自清先生,這些是他光彩熠熠輝映中國文壇的散文!

左數第十位戴眼鏡者是朱自清先生

1

旅行也是刷新自己的一帖清涼劑。我曾做過一個設計:四川有三峽的幽峭,有棧道的蜿蜒,有峨嵋的雄偉,我是最向慕的!廣東我也想去得長久了。乘了香港的上山電車,可以「上天」;而廣州的市政,長堤,珠江的繁華,也使我心痒痒的!由此而北,蒙古的風沙,的牛羊,的天幕,又在招邀著我!至於紅牆黃土的北平,六朝煙水氣的南京,先施公司的上海,我總算領略過了。這樣遊了中國以後,便跨出國門:到日本看她的櫻花,看她的富士;到俄國看列寧的墓,看第三國際的開會;到德國訪康德的故居,聽《月光曲》的演奏;到美國瞻仰巍巍的自由神和世界第一的大望遠鏡。再到南美洲去看看那莽莽的大平原,到南非洲去看看那茫茫的大沙漠,到南洋群島去看看那鬱郁的大森林——於是浩然歸國;若有機緣,再到北極去探一回險,看看冰天雪海,到底如何,那更妙了!

說到心的旅行,我想到《文心雕龍·神思篇》說的:古人云:「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神思之謂也。……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 羅素論「哲學的價值」,也說:保存宇宙內的思辨(玄想)之興趣,……總是哲學事業的一部。或者它的最要之價值,就是它所潛思的對象之偉大,結果,便解脫了偏狹的和個人的目的。

哲學的生活是幽靜的,自由的。

本能利益的私世界是一個小的世界,擱在一個大而有力的世界中間,遲早必把我們私的世界,磨成粉碎。

我們若不擴大自己的利益,匯涵那外面的整個世界,就好像一個兵卒困在炮台裡邊,知道敵人不準逃跑,投降是不可避免的一樣。

哲學的潛思就是逃脫的一種法門。(摘抄黃凌霜譯《哲學問題》第十五章)

所謂神思,所謂玄想之興味,所謂潛思,我以為只是三位一體,只是大規模的心的旅行。心的旅行決不以現有的地球為限!到火星去的不是很多麼?到太陽去的不也有么?到太陽系外,和我們隔著三十萬光年的星上去的不也有么?這三十萬光年,是美國南加州威爾遜山絕頂上,口徑百吋之最大反射望遠鏡所能觀測的世界之最遠距離。「換言之,現在吾人一目之下所望見之世界,不僅現在之世界而已,三十餘萬年之大過去以來,所有年代均同時見之。歷史家嘗謂吾人由書籍而知過去,直忘卻吾人能直接而見過去耳。」吾人固然能直接而見過去,由書籍而見過去,還能由岩石地層等而見過去,由骨殖化石等而見過去。目下我們所能見的過去,真是悠久,真是偉大!將現在和它相比,真是大海里一根針而已!姑舉一例:德國的誰假定地球的歷史為二十四點鐘,而人類有歷史的時期僅為十分鐘;人類有歷史已五千年了,一千年只等於二分鐘而已!一百年只等於十二秒鐘而已!十年只等於一又十分之二秒而已!這還是就區區的地球而論呢。若和全宇宙的歷史(人能知道么?)相較量,那簡直是不配!又怎樣辦呢?但毫不要緊!心盡可以旅行到未曾凝結的星雲里,到大爬蟲的中生代,到類人猿的腦筋里;心究竟是有些兒自由的。

我曾說書籍可作心的旅行的嚮導,現在就談讀書吧。周作人先生說他目下只想無事時喝點茶,讀點新書。喝茶我是無可無不可,讀新書卻很高興!讀新書有如幼時看西洋景,一頁一頁都有活鮮鮮的意思;又如到一個新地方,見一個新朋友。讀新出版的雜誌,也正是如此,或者更鬧熱些。讀新書如吃時鮮鰣魚,讀新雜誌如到惠羅公司去看新到的貨色。我還喜歡讀冷僻的書。冷僻的書因為冷僻的緣故,在我覺著和新書一樣;彷彿旁人都不熟悉,只我有此眼福,便高興了。我之所以喜歡搜閱各種筆記,就是這個緣故。尺牘,日記等,也是我所愛讀的;因為原是隨隨便便,老老實實地寫來,不露咬牙切齒的樣子,便更加親切,不知不覺將人招了入內。同樣的理由,我愛讀野史和逸事;在它們里,我見著活潑潑的真實的人。——它們所記,雖只一言一動之微,卻包蘊著全個的性格;最要緊的,包蘊著與眾不同的趣味。舊有的《世說新語》,新出的《歐美逸話》,都曾給我滿足。我又愛讀遊記;這也是窮措大替代旅行之一法,從前的雅人叫做「臥遊」的便是。從遊記里,至少可以「知道」些異域的風土人情;好一些,還可以培養些異域的情調。前年在溫州師範學校圖書館中,翻看《小方壺齋輿地叢鈔》的目錄,裡面全是遊記,雖然已是過時貨,卻頗引起我的嚮往之誠。「這許多好東西喲!」盡這般地想著;但終於沒有勇氣去借來細看,真是很可恨的!後來《徐霞客遊記》石印出版,我的朋友買了一部,我又欲讀不能!近頃《南洋旅行漫記》和《山野掇拾》出來了,我便趕緊買得,復仇似地讀完,這才舒服了。我因為好奇,看報看雜誌,也有特別的脾氣。看報我總是先看封面廣告的。一面是要找些新書,一面是要找些新聞;廣告里的新聞,雖然是不正式的,或者算不得新聞,也未可知,但都是第一身第二身的,有時比第三身的正文還值得注意呢。譬如那回中華製糖公司董事的互訐,我看得真是熱鬧煞了!又如「印送安士全書」的廣告,「讀報至此,請念三聲阿彌陀佛」的廣告,真是「好聰明的糊塗法子」!看雜誌我是先查補白,好尋著些輕鬆而雋永的東西:或名人的趣語,或當世的珍聞,零金碎玉,更見異彩!

天地間還有一種不可少的趣味,也是簡便易得到的,這是「談天」。——普通話叫做「閑談」;但我以「談天」二字,更能說出那「閑曠」的味兒!傅孟真先生在《心氣薄弱之中國人》一評里,引顧寧人的話,說南方之學者,「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北方之學者,「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他說「到了現在已經二百多年了,這評語仍然是活潑潑的。「談天」大概也只能算「不及義」的言;縱有「及義」的時候,也只是偶然碰到,並非立意如此。若立意要「及義」,那便不是「談天」而是「講茶」了。「講茶」也有「講茶」的意思,但非我所要說。「終日言不及義」,誠哉是無益之事;而且豈不疲倦?「舌敝唇焦」,也未免「窮斯濫矣」!不過偶爾「茶餘酒後」,「月白風清」,約兩個密友,吸著煙捲兒,嘗著時新果子,促膝談心,隨興趣之所至。時而上天,時而入地,時而論書,時而評畫,時而縱談時局,品鑒人倫,時而剖析玄理,密訴衷曲……等到興盡意闌,便各自回去睡覺;明早一覺醒來,再各奔前程,修持「勝業」,想也不致耽誤的。或當公私交集,身心俱倦之後,約幾個相知到公園裡散散步,不願散步時,便到綠蔭下長椅上坐著;這時作無定向的談話,也是極有意味的。至於「『辟克匿克』來江邊」,那更非「談天」不可!我想這種「談天」,無論如何,總不能算是大過吧。人家說清談亡了晉朝,我覺得這未免是栽贓的辦法。請問晉人的清談,誰為為之?孰令致之?——這且不說,我單覺得清談也正是一種「生活之藝術」,只要有節制。有的如針尖的微觸,有的如剪刀的一斷;恰像吹皺一池春水,你的心便會這般這般了。

—— 「海闊天空」與「古今中外」

2

這點簡單的意思也還是到中年才覺出的;少年時多少有些熱氣,想不到這裡。中年人無論怎樣不好,但看事看得清楚,看得開,卻是可取的。這時候眼前沒有霧,頂上沒有雲彩,有的只是自己的路。他負著經驗的擔子,一步步踏上這條無盡的然而實在的路。他回看少年人那些情感的玩意,覺得一種輕鬆的意味。他樂意分析他背上的經驗,不止是少年時的那些;他不願遠遠地捉摸,而願剝開來細細地看。也知道剝開後便沒了那跳躍著的力量,但他不在乎這個,他明白在冷靜中有他所需要的。這時候他若偶然說話,決不會是感傷的或印象的,他要告訴你怎樣走著他的路,不然就是,所剝開的是些什麼玩意。但中年人是很膽小的;他聽別人的話漸漸多了,說了的他不說,說得好的他不說。所以終於往往無話可說——特別是一個尋常的人像我。但沉默又是尋常的人所難堪的,我說苦在話外,以此。

中年人若還打著少年人的調子,——姑不論調子的好壞——原也未嘗不可,只總覺「像煞有介事」。他要用很大的力量去寫出那冒著熱氣或流著眼淚的話;一個神經敏銳的人對於這個是不容易忍耐的,無論在自己在別人。這好比上了年紀的太太小姐們還塗脂抹粉地到大庭廣眾里去賣弄一般,是殊可不必的了。

——論無話可說

3

他所愛的還有一件,也得給你提明的,便是黃昏與夜。他說他將像小燕子一樣,沉浸在夏夜夢裡,便是分明的自白。在他的「憶的路」上,在他的「兒時」里,滿布著黃昏與夜的顏色。夏夜是銀白色的,帶著梔子花兒的香;秋夜是鐵灰色的,有青色的油盞火的微芒;春夜最熱鬧的是上燈節,有各色燈的輝煌,小燭的搖蕩;冬夜是數除夕了,紅的,綠的,淡黃的顏色,便是年的衣裳。在這些夜裡,他那生活的模樣兒啊,短短兒的身材,肥肥兒的個兒,甜甜兒的面孔,有著淺淺的笑渦;這就是他的夢,也正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孩子!至於那黃昏,都籠罩著銀紅衫兒,流蘇帽兒的她的朦朧影,自然也是可愛的!——但是,他為甚麼愛夜呢?聰明的你得問了。我說夜是渾融的,夜是神秘的,夜張開了她無長不長的兩臂,擁抱著所有的所有的,但你卻瞅不著她的面目,摸不著她的下巴;這便因可驚而覺著十三分的可愛。堂堂的白日,界畫分明的白日,分割了愛的白日,豈能如她的系著孩子的心呢?夜之國,夢之國,正是孩子的國呀,正是那時的平伯君的國呀!

——《憶》跋

4

世界上原有兩種人:一種是大刀闊斧的人,一種是細針密線的人。前一種人真是一把「刀」,一把斬亂麻的快刀!什麼糾紛,什麼葛藤,到了他手裡,都是一刀兩斷!——正眼也不去瞧,不用說靠他理紛解結了!他行事只看準幾條大幹,其餘的萬千枝葉,都一掃個精光;所謂「擒賊必擒王」,也所謂「以不了了之」!英雄豪傑是如此辦法:他們所圖遠大,是不屑也無暇顧念那些瑣細的節目!蠢漢笨伯也是如此辦法,他們卻只圖省事!他們的思力不足,不足剖析入微,鞭辟入裡;如兩個小兒爭鬧,做父親的更不思索,便照例每人給一個耳光!這真是「不亦快哉」!但你我若既不能為英雄豪傑,又不甘做蠢漢笨伯,便自然而然只能企圖做後一種人。這種人凡事要問底細;「打破沙缸問到底!還要問沙缸從哪裡起?」他們於一言一動之微,一沙一石之細,都不輕輕放過!從前人將桃核雕成一隻船,船上有蘇東坡,黃魯直,佛印等;或於元旦在一粒芝麻上寫「天下太平」四字,以驗目力:便是這種脾氣的一面。他們不注重一千一萬,而注意一毫一厘;他們覺得這一毫一厘便是那一千一萬的具體而微——只要將這一毫一厘看得透徹,正和照相的放大一樣,其餘也可想見了。他們所以於每事每物,必要拆開來看,拆穿來看;無論錙銖之別,淄澠之辨,總要看出而後已,正如顯微鏡一樣。這樣可以辨出許多新異的滋味,乃是他們獨得的秘密!總之,他們對於怎樣微渺的事物,都覺吃驚;而常人則熟視無睹!故他們是常人而又有以異乎常人。

——山野掇拾

5

杭州是歷史上的名都,西湖更為古今中外所稱道;畫意詩情,差不多俯拾既是。所以這本書若可以說有多少的詩味,那也是很自然的。西湖這地方,春夏秋冬,陰晴雨雪,風晨月夜,各有各的樣子,各有各的味兒,取之不竭,受用不窮;加上綿延起伏的群山,錯落隱現的勝跡,足夠教你流連忘返。

其實也並不奇,你若細味全書,便知他處處在寫杭州,而所著眼的處處不是杭州。不錯,他惦著杭州;但為什麼與眾不同地那樣粘著地惦著?他在《清河坊》中也曾約略說起;這正因杭州而外,他意中還有幾個人在——大半因了這幾個人,杭州才覺可愛的。好風景固然可以打動人心,但若得幾個情投意合的人,相與徜徉其間,那才真有味;這時候風景覺得更好。——老實說,就是風景不大好或竟是不好的地方,只要一度有過同心人的蹤跡,他們也會老那麼惦記著的。

——《燕知草》序

6

逛山的味道實在比游湖好。瑞士的湖水一例是淡藍的,真正平得像鏡子一樣。太陽照著的時候,那水在微風裡搖晃著,宛然是西方小姑娘的眼。若遇著陰天或者下小雨,湖上迷迷濛蒙的,水天混在一塊兒,人如在睡里夢裡。也有風大的時候;那時水上便皺起粼粼的細紋,有點像顰眉的西子。可是這些變幻的光景在岸上或山上才能整個兒看見,在湖裡倒不能領略許多。況且輪船走得究竟慢些,常覺得看來看去還是湖,不免也膩味。逛山就不同,一會兒看見湖,一會兒不看見;本來湖在左邊,不知怎麼一轉彎,忽然挪到右邊了。湖上固然可以看山,山上還可看山,阿爾卑斯有的是重巒疊嶂,怎麼看也不會窮。山上不但可以看山,還可以看谷;稀稀疏疏錯錯落落的房舍,彷彿有雞鳴犬吠的聲音,在山肚裡,在山腳下。看風景能夠流連低徊固然高雅,但目不暇接地過去,新境界層出不層,也未嘗不淋漓痛快;坐火車逛山便是這個辦法。

——瑞士

7

盧佛宮好像一座寶山,蘊藏的東西實在太多,教人不知從那兒說起好。畫為最,還有雕刻,古物,裝飾美術等等,真是琳琅滿目。乍進去的人一時摸不著頭腦,往往弄得糊裡糊塗。就中最膾炙人口的有三件。一是達文齊的《蒙那麗沙》像,大約作於一五零五年前後,是覺孔達夫人的畫像。相傳達文齊這幅像畫了四個年頭,因為要那甜美的微笑的樣子,每回「臨像」的時候,總請些樂人彈唱給她聽,讓她高高興興坐著。像畫好了,他卻愛上她了。這幅畫是佛蘭西司第一手裡買的,他沒有準兒許認識那女人。一九一一年畫曾被人偷走,但兩年之後,到底從義大利找回來了。十六世紀中葉,義大利已公認此畫為不可有二的畫像傑作,作者在與造化爭巧。畫的奇處就在那一絲兒微笑上。那微笑太飄忽了,太難捉摸了,好像常常在變幻。這果然是個「奇蹟」,不過也只是造形的「奇蹟」罷了。這兒也有些理想在內;達文齊筆下夾帶了一些他心目中的聖母的神氣。近世討論那微笑的可太多了。詩人,哲學家,有的是;他們都想找出點兒意義來。於是蒙那麗沙成為一個神秘的浪漫的人了;她那微笑成為「人獅的凝視」或「鄙薄的諷笑」了。這大概是她與達文齊都夢想不到的吧。

二是米羅《愛神》像。一八二零年米羅島一個農人發見這座像,賣給法國政府只賣了五千塊錢。據近代考古家研究,這座像當作於紀元前一百年左右。那兩隻胳膊都沒有了;它們是怎麼個安法,卻大大費了一班考古家的心思。這座像不但有生動的形態,而且有溫暖的骨肉。她又強壯,又清明;單純而偉大,朴真而不奇。所謂清明,是身心都健的表象,與麻木不同。這種作風頗與紀元前五世紀希臘巴昔農廟的監造人,雕刻家費鐵亞司相近。因此法國學者雷那西在他的名著《亞波羅》(美術史)中相信這座像作於紀元前四世紀中。他並且相信這座像不是愛神微那司而是海女神安非特利特;因為它沒有細膩,縹緲,嬌羞,多情的樣子。三是沙摩司雷司的《勝利女神像》。女神站在衝波而進的船頭上,吹著一支喇叭。但是現在頭和手都沒有了,剩下翅膀與身子。這座像是還願的。紀元前三零六年波立爾塞特司在塞勃勒司島打敗了埃及大將陶來買的水師,便在沙摩司雷司島造了這座像。衣裳雕得最好;那是一件薄薄的軟軟的衣裳,光影的準確,衣褶的精細流動;加上那下半截兒被風吹得好像弗弗有聲,上半截兒卻緊緊地貼著身子,很有趣地對照著。因為衣裳雕得好,才顯出那筋肉的力量;那身子在搖晃著,在挺進著,一團勝利的喜悅的勁兒。還有,海風呼呼地吹著,船尖兒嗤嗤地響著,將一片碧波分成兩條長長的白道兒。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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