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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別姬 活在戲中的張國榮

我太喜歡這部電影,也太喜歡這部小說,幾乎要把它一字不落背下來才覺得對得起它。

很多人把《霸王別姬》和《紅高粱》並稱為國產電影史上的兩座豐碑。《霸王別姬》為國產電影捧回了第一座金棕櫚獎,而《紅高粱》則捧回了第一座金熊獎。這兩部蜚聲國際,載譽無數的影片自有其獨到之處。

以張軍釗、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馮小寧委代表的第五代導演,帶給中國電影很多感動。十年之後第一批北京電影培養出來的專業電影人才(半路出家的馮小剛導演除外),至今仍然是國產電影圈的中流砥柱。

第五代導演的第一部作品《一個和八個》出自張軍釗之手,而它的攝影就是張藝謀。張藝謀執導的《紅高粱》,讓人震撼到炫目的畫面色彩,它的攝影是顧長衛。

而《霸王別姬》的導演陳凱歌,雖然近兩年爛片頻出,但是一部《霸王別姬》足以讓他名垂電影史了。陳導的爛片,其實正是電影市場中文藝審美和商業價值難以中和的結果。

1995年的《寵愛》,是香港流行樂壇最重要的一張專輯。這張專輯不是新歌,而是一張舊歌合集。只因為這一年,張國榮回來了。

有人說,只有用心飾演了程蝶衣之後,才會有這樣脫胎換骨的改變。

沒錯,最讓人無法忘懷的一個電影角色已經誕生了。世間再無程蝶衣的背後,是因為,有一個永遠活在戲裡的張國榮。

程蝶衣是一個迷戀者,他的一生都是在迷戀與堅守。程蝶衣還是小豆子的時候,就記住了師傅的一句話,從一而終。

從一而終,成為程蝶衣一生堅守的信條。對戲,也對人。他想演一輩子虞姬,想和段小樓唱一輩子戲。

而段小樓,偏偏是作為一個背叛者存在的,他背叛過蝶衣,背叛過戲,最後,背叛了菊仙。段小樓的背叛之所以不讓人憎恨,在於無奈。

山河破碎,國將不國,卻連收拾心情的時間都沒有,只得隨著命運擺渡。

全劇對暴力的控訴無處不在,就是這無處不在的暴力,讓小豆子變成了程蝶衣。

剛一出場,因為天生六指不被收留的小豆子就被母親用菜刀生生切去一指。母親的暴力將他送入梨園,這一刀開始成就程蝶衣。

開始學戲,收到的責打無數,每天生活在暴力之中。而人們卻已經對暴力習以為常,想要人前顯貴,必得人後受罪。成了角的,都是打出來的。影片中的挨打最多的小賴子,是其中的點睛之筆。

他在逃出去看戲的時候,看著台上的名角,一邊哭一邊自語,他們怎麼成的角啊,挨了多少打啊。

在看到小豆子被痛打的時候,小賴子出於恐懼,決定了自殺。這個孩子把藏在兜里的冰糖葫蘆一顆一顆塞進口中,上吊了。

小賴子的死並沒有阻止暴力的延續。挨打依然是戲班子孩子的家常便飯。就連一直保護小豆子的小石頭,也同樣對小石頭施加過暴力。

小石頭的暴力,開始真正改變小豆子。小豆子背《思凡》一句,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反覆背錯為「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這個時候,小豆子的性別意識還是正確的。

當小豆子在那爺面前背錯的時候,小石頭出於保護的目的,拿起煙袋鍋子捅進小石頭的口中。小石頭終於背出了「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自此,小豆子的性別意識開始轉向,而致使他性別意識轉向的正是小石頭。

這一次段小樓施加的暴力,才是真正意義上程蝶衣的第一次。

小豆子徹底成為程蝶衣,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任務,就是張公公。張公公的猥褻,置固了小豆子的性別轉換。

很多人認為程蝶衣是同性戀,我認為這不準確。程蝶衣的性取向沒有問題,他也不是同性戀。發生問題的是他的性別認知,他將自己作為女性。

作為一個女性,喜歡段小樓,再正常不過了。所以程蝶衣面對菊仙,完全是一個情敵的狀態。他理直氣壯的和菊仙爭風吃醋,他嫉妒菊仙懷孕,他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因為他認為自己也是一個女人。

而且在蝶衣的眼中,自己和段小樓的感情是無法替代的,菊仙完全是一個迷惑了段小樓的第三者。

小說中菊仙走出花滿樓的那一段寫的很凄艷,老鴇看著她,幾乎是空著手,光著腳給自己贖了身,白線襪子踩在泥土上,風姿秀逸裊娜多姿,她繁華醉夢的前半生,孤注一擲豁出去。

程蝶衣也「豁出去」,在段小樓和菊仙結婚之時,蝶衣去了袁四爺那裡,就是一種女性的自虐心理,「豁出去給他看」。

讓人稱道的哥哥張國榮的演技,把這種複雜而微妙的感覺演繹的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實在是恰到好處。

男扮女裝或者女扮男裝,都難免不倫不類,但是哥哥的蝶衣,卻能讓男子見其嫵媚,女子慕其英朗。

虞姬的扮相,柔美動人,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可惜,蝶衣和虞姬,人戲不分,他找不到自己。男人把他女人,女人把他當男人,他是誰?仰慕他的,喜歡他的,都是錯愛。

程蝶衣對段小樓是不是錯愛?如果重來一次,程蝶衣還會愛上段小樓的。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久到如果沒有段小樓,程蝶衣的世界可能是一片空白。那麼多人仰慕程蝶衣,卻只有段小樓一直護著小豆子。

小說中華麗的假死在電影中成了真,加重了程蝶衣從一而終的殉道色彩。

小說中寫,他這輩子就是想做虞姬,然而用盡了力氣,不能夠了。而電影中,卻成全了程蝶衣,他真的做了虞姬,死在霸王的劍下。

只可惜,她是真虞姬,他卻是假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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