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的三位印度女孩——沒有地址的信
這位朋友，你好。昨天與「騎游世界群」的騎友聊天，見有問:「聽說騎車走奇特旺藍毗尼路上有搶劫，是嗎？」流行明月回復：「沒有的事呢，那條路好走，印度人善良，不殺生，連住在海邊的漁民，大多都不打魚，吃點蔬菜下飯。」我到過印度獨自背包游18天，乘火車橫貫了印度次大陸。騎行路線不懂，但是印度人不會搶劫的，很善良，很簡單，甚至天真無邪。（所見的負面新聞哪裡沒有啊，卻成了印度人的招貼，很可惜。）因著這個話題，想著與你說說我所遇到的三位女孩。
抱著弟弟乞討的女孩
我在遊歷印度之前，對於那裡的乞討者已經有心理準備。LP《拉賈斯坦.德里.阿格拉》中說：「你可以因為行善而瞬間空空如也，但是對這麼多的乞討者而言完全無濟於事。」所以，我在印度旅行時，每見乞討者就頭也不抬地堅決走過。儘管一路數十次地回絕著，但是，我還是為一個小女孩的乞討眼神所震撼！
那天，離開恆河（圖1、2）
回旅館途中，我在河邊石階碼頭的高處遇到了一個小女孩，自己已經羸弱到弱不禁風，懷中卻抱著一個更加小的男孩！（圖3）
她完全不存希望地伸著手，那看著我的眼神不是求助，而是對於在這個世界的生活完全決絕和無望。此時，我已經裝作冷漠地走過她的身邊，但我知道，我已經被她那樣的眼神擊垮。於是趕緊轉身走回那女孩面前，不被其他乞討孩子看到，悄悄地將口袋裡所有的小錢放在她的手上。不是行善，不為積德，只是不忍心拒絕這一次乞討。
到印度以來，一路看到這麼多苦孩子的臉，心想，身為他們的父母，知道人生苦難如此，何忍讓孩子生下來也受這等苦啊？坐在恆河邊「久美子家」門口發獃時，讀到太太來函：「上海下雪，米倉從昨天起不再上幼兒園。」此時，眼前是些船民小孩，在大太陽暴晒下無厘頭地嬉戲著。想到生在不同環境的我家外孫米倉，被寶貝似地抱著哄著，如果生在此地，生活則會完全兩樣。真為米倉慶幸：他不會遇到這樣赤貧無助的生活了。
拖著行李箱的女孩
在加爾各答到孟買的火車上，與來自東印度的一位小夥子聊天。我說：「印度人善良，一路上困難重重，但是遇到的好人也多。」小夥子以在孟買大城生化的人處世眼光對我此說不以為然：「不全都是。」但是，我所見的印度人都是。
在小城裡走動，只要與路邊曬太陽的老太對眼，她就會雙手合十向你祝福；我閑看居民在排隊秤麵粉，隊伍中會英語的中年男子就朗聲向我致意，以至於我覺得我怎麼不搶先向大家問候呢。在景點，在街上走動，經常有人過來要求用我的手機與我合影，並且認真地問我姓名，隨後愉快地握手走開去。
火車到了孟買城外的終點站後，我下車伊始，到處問路：「請問哪裡可以換乘中央線去C.S.T車站?」被問者大多茫然，大約是我的英語緣故。這時，走來一位拖著行李箱的女孩，微笑著當即說：「我帶你去吧。」善良人多吧？我們兩人拖著行李沿著長長的車站一路走著，說起來，她是職員，剛剛就是乘城鐵下班回這裡的，現在專程帶我返回去，指點那個城鐵。一路走到城鐵售票處，她微笑與我告別，我想不出怎麼感謝這類幫助，只能說：「你是善良的好心人。」請求她讓我拍照留念，她微笑承應，再嫣然一笑，轉身走了。（圖4）
有著善良眼神的陌生女孩
離開瓦拉納西的那天，下午３點，既然無處可躲，只能取行李離開旅館。一人力車夫40rs將我拉到火車站。守著時刻表在站台上候著，準備乘3224次火車從瓦拉納西去加爾各答(Kolkata)。獨自自由行等車時心態總是忐忑不安，糾結著唯恐錯過了火車。結果，那車超誤點，應該18:20發的車卻晚點到21:20到！
枯坐著魂不守舍地等遙遠的不知何時到達的列車，耳朵里聽到的是印度語和印度幾種民族語言、印度英語的輪番播報，真的無所適從！其間，一波三折。我多次跑進站長室詢問，多次得到回答：「下一列就是。在第４站台。」卻又多次「吃藥」，跑前跑後慌慌張張地詢問，那站台上每次進來的火車都是其他班次的，車廂門口現貼的名單上都沒有我的名字！這印度火車，這印度火車的站長喔。後來的經驗是：遇到這種情況，到空調車乘客的候車室等著，一般那候車室有電子顯示牌，待它明確顯示了站台號碼和到達時間再到站台上去。
就在這樣混亂地奔進奔出地詢問時，我看到一對穿著正裝的印度母女（圖5）
在這４號站台上安靜地來回散步。年輕的那位尤其令人覺得安心，很像我的一位青年女同事小K。我看她的一個小動作說明她不是當地人：看到到處亂竄的老鼠和跳進軌道的神牛，她嚇得躲在母親身後，將臉埋在母親的後背上。
我趕緊上前請教，原來她們也是在等這3224次車。於時她們應承「下一列就是」的火車來時會招呼我。當又「下一列」火車晃蕩晃蕩地在黑夜中進站時，我趕緊謝過她倆奔到車門口。孰料，從頭看到尾，車門口的「榜單」上還是沒有我的名字，眼見得火車將要離去，我急得再闖進站長室，回答還是：「下一列就是。在第４站台。」
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拖著行李又準備再回到４號站台。此時，迎面撞見那女孩帶著同伴在驚慌失措地一節節車廂外找我！原來她認準我這回上當了，要乘錯車了。當她看到我還在站台上時，一瞬間眼中流露出的由為我焦慮，轉而為寬慰、釋然神情，這真的令人感動……陌路之女孩啊，卻如此善意地為別人操心！
黑夜中，終於上得那3224次車，大累地躺倒在自己的鋪位上假寐，那陌生女孩瞬間的善良眼神卻一宿揮之不去。
次日，從瓦拉納西開往加爾各答的火車理直氣壯地晚點了5小時後，將旅客拋到了加爾各答著名的豪拉車站（Homrah Station）。豪拉車站是我平生所見最大場景的室內車站。（圖6）
最後與昨日那位幫助過我女孩謝過告別，一個轉身，那女孩一家人即刻淹沒在車站巨大屋頂下的茫茫人海中。
（吳曉明：20180623）
編輯 千篇一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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