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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看話劇《繁花》

我想看話劇《繁花》是因為溫方依。她創作的話劇劇本《蔣公的面子》太好了。我認定她是一個有戲劇思維的天才,而且是一個戲劇高手。

想看《繁花》就查了查資料,才知道原來《繁花》是一本小說,作者金宇澄,《繁花》還得過茅盾文學獎。金宇澄的大名我是知道的。戲劇天才改編文學名家的作品,更值得期待。

看了戲,我沒有失望。我覺得這是近年來中國少見的好戲。

儘管劇組送了我一本金宇澄老師簽字的小說《繁花》,我還是決定先不看小說,直接對戲劇發表意見。

戲劇故事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穿插進行,七十年代有一場戲,八十年代沒提,我敬佩。我知道八十年代有些敏感。

我出生於五十年代,到了六十年代正是我記憶力最強的時期,我可以說,《繁花》表現的六十年代是準確的、典型的。七十年代我就工作了,中國發生了什麼我記憶猶新,八十年代是我的風華正茂時期,那個時代的事有些囧,九十年代我已經到了不惑之年,學會獨立思考了,我身邊發生的事我清楚。

《繁花》中的上個世紀六十年代,資本家受到衝擊,「破四舊」是席捲全中國的革命行動。工人出身的小毛子自言自語:「上海怎麼一下子出來這麼多鋼琴啊!」天幕上,鋼琴已經堆成了堆。我知道,那是有鋼琴的家庭被嚇的扔到大街上的,因為家裡有鋼琴意味著是資產階級。資本家的兒子阿寶被掃地出門,他暗戀的資本家小姐蓓蒂失蹤了,他們的好朋友姝華到吉林當了下鄉知識青年。革命軍人出身的滬生搬進了資本家的豪宅,他的穿著空軍軍服的父母正意氣風發地要去開會。應該說,《繁花》典型地再現了中國六十年代「盪滌舊社會留下來的一切污泥濁水」,隨著那次盪滌,貴族從中國從此絕跡,一切高貴和自尊都「被踏上一隻腳,讓它永世不得翻身」,這話我們都說過。除了傅雷那樣的人用死來捍衛了自己的清白和貞潔以外,一切活下來的人,再也無顏再提「潔身自好」。「文革之後無文化」,更可怕的是「文革之後無尊嚴」,一切人都像電影《芙蓉鎮》中右派說的那樣:「活下去,像狗一樣活下去。」

在《繁花》中,唯一的一場七十年代的戲,表現的是滬生的遭遇,他的穿著空軍軍裝的父母被審查了。戲裡沒有說明什麼問題,但是經過那個年代的人都知道:他們被扯進了林彪事件。從此,滬生開始了悲慘的生活,而到吉林下鄉的姝華,則精神失常回到了上海,為了身上僅有的一點錢不被搜查出來:「我把錢放到了月經帶里。」她笑著說的,我要哭了。

八十年代,繞過去了。

九十年代,阿寶成了老闆,滬生成了律師。他們進入高檔酒店、會所,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戲中最有錢的徐總收藏文物、玩弄女人,他活的最爽。他大把大把地賺錢,對於女人,他有一段描述:「我就是一條船,靠了岸,上來女人,我就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船靠岸了,女人就要下船,再上來別的女人,我就一會兒再向東,一會兒再向西。船靠岸了,女人再下去,再上來女人。」「千萬不要收藏女人,收藏了女人,就收藏了100個麻煩。」這就是九十年代中國的真實寫照。

最讓人震撼的是李李「自白」那場戲,李李出場時是一個名模,她身材高挑,相貌出眾,她當模特兒掙了錢,開了一家餐廳,她愛上了阿寶。當她和阿寶互訴衷腸時。她講了她的經歷:一個東北姑娘,南下廣州,因為沒有錢,開始當模特兒,什麼都干,也去夜總會,也出台。在夜總會表演要走鏡子地板,老闆要求女模特兒全部脫下內褲,還要做馬步、下蹲。那些男人穿著西服革履,他們的眼睛根本不看人,只盯著地板和鏡子,男人怎麼那麼騷?

李李說的是九十年代的中國嗎?我確認是。那個時候我正在文化局主管娛樂場所,這樣的場景不稀奇。政府不是不管而是管不過來,或者這樣的場所有後台,政府主管部門根本就不敢管。李李後來被騙到澳門,被下了葯,被扔在了床上。舞台上的李李敘述到這裡時,燈光、音響、轉檯全面配合,李李躺在地板上,露著大長腿,扭動著身子滾來滾去,即誘惑又痛苦。這時已經愛上她的阿寶已淚如雨下,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如果說,六十年代中國全面用野蠻摧毀了文明,九十年代中國則全面用奢靡造就了腐敗。

我非常敬佩上海的戲。我想起了一九七八年上海來北京演出的話劇《於無聲處》,這一次,又是上海來北京演出了揭示中國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巨大社會轉型的戲。 在這方面,上海總是走在北京前面。

《繁花》的舞台呈現非常精彩。這個戲沒有政治語言,所有的人只是在說家長里短,所有的人都是在自己的圈子裡老實本分地活著。這就是好戲的品質。在任何時代,正常人的正常生活都會透露著時代的縮影。看得出來導演馬俊豐老師在追求一種淡雅的舞颱風格,而這種風格是上海的,是有格調的,是舒適的,是細膩的,是節省的,是上海人過日子的方式。舞台沒有布景,只有一個小轉檯,幾道調景非常簡約傳神,其它舞台氣氛是靠大道具再現的。演員上下電梯,電梯開停都靠演員無實物表現。非常戲劇化。

中國的話劇現在已經到了不缺劇目的時候了,每年各地的戲劇節層出不窮,哪個戲劇節都要整出十幾台、幾十台新戲來。但是,像《繁花》這樣的好戲還是太少。看了《繁花》,不但是讓我們回憶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變革,這還能讓我們想到從六十年代開始我們失去了什麼,九十年代開始我們鼓勵了什麼。現在,據說電視中「真人秀」節目的出場費已經達到一個小時100萬人民幣。一個「真人秀」主持人,一天工作四個小時,一年工作二百五十天就收入十個億人民幣。這是允許的嗎?這是鼓勵的嗎?當我們知道一個貧困山區的學生一年的助學金才三百元人民幣他的家裡都負擔不起時,我們的社會到底往哪個方向發展,是什麼力量造成中國社會現在這樣巨大的貧富差距,不值得反思嗎?

《繁花》沒有提問。是我自己看了戲再瞎琢磨。我覺得《繁花》還缺一場戲,就是人物的遠景。如果能讓觀眾猜一猜劇中人的遠景,我覺得這部戲就更好了。

順便說一句,用上海方言演話劇,在北京確實遇到觀眾聽不懂的問題,儘管有字幕,觀眾還是有些忙道。這個戲用普通話不行嗎?或者在上海以外的地方演出時在用「上普」(上海普通話)效果會不會好一些。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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