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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復騰衝遠征軍必須先征服這座山,傷亡程度不亞於圍城戰

文|周渝

1945 年7 月7日,全面抗戰已爆發整整8年,戰爭還在繼續,但勝利曙光已現。一年前被戰火焚為焦土的騰衝城在瓦礫中重生。騰衝縣城西南疊水河畔,倖存下來的人們為光復國土而犧牲的國民革命軍第20集團軍將士們建起一座陵園。墓園的忠烈祠內,陣亡將士名錄碑共收錄了9186 名烈士的姓名。建園之時,辛亥元老李根源先生取《楚辭》中《國殤》之篇名,從此有了這座「國殤墓園」。實際上,安息在這片陵園中的英靈有很大一部分並非犧牲於騰衝圍城戰。對於當時從怒江東岸進軍的中國遠征軍而言,要拿下騰衝城,首先要渡過怒江,繼而翻越位於怒江西岸,南北長170英里,海拔12900英尺的高黎貢山脈。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海拔最高的戰場,是役慘烈程度絲毫不亞於後來的騰衝47日焦土圍城戰。

1944年5月11日,中國遠征軍渡過怒江,發起滇西大反攻。圖為遠征軍乘橡皮艇渡過怒江


收復騰衝的必經之路

「山中沒有山谷或平地可供小憩,以放鬆緊張的腿部肌肉。山勢極其陡峻。無法直線向上攀登,必須左右盤旋向上挪動。由於地勢太高,令人呼吸困難,即便是異常堅強的中國士兵和民夫也不得不放慢步伐。下山同樣非常痛苦和艱難,在幾乎垂直驟降的山路上,人的膝關節會因過度緊張而像果凍和小牛腿那樣激烈地顫抖。」這是美國戰史《怒江戰役的完成》中對高黎貢山戰場的一段記述。高黎貢山脈南北長135千米,高入雲霄,山中很少通路,只有經三個埡口的古道可以翻越到西面的騰衝城。這條山脈被美軍稱之為「二戰海拔最高的戰場」,親歷過被無數人稱之為叢林地獄的新幾內亞戰役的美國軍官歐文·史丹萊在目睹了高黎貢山之役後,認為「高黎貢山脈的作戰比前者(新幾內亞作戰)要艱難得多」。

1944年春夏之交,這個極端險峻的戰場成了中國遠征軍滇西大反攻必須克服的難題。自從1942年中國遠征軍第一次入緬作戰失敗後,日軍由緬甸長驅直入,滇西重鎮騰衝、龍陵相繼淪陷,中日兩軍隔怒江天險對峙,是進是退就看誰先過江。1943年2月21日,蔣介石下令組建新的遠征軍司令長官部,任命陳誠為遠征軍司令長官,9個月後,陳誠因胃病複發吐血無法到任,蔣又改派衛立煌為遠征軍司令長官,隨即組織滇西反攻計劃。1944年4月19日,統帥部下達作戰指導方案,其方針為「遠征軍以策應駐印軍攻擊密支那、打通中印公路為目的」,要求遠征軍「除以第一線部隊固守原陣地外,另以強有力之部隊組成渡河攻擊軍,由柴壩、雙虹橋間一帶地區強渡怒江,攻擊當面之敵。向固東街、江苴之線進出,並相機攻略騰衝而佔領之」。

騰衝與緬甸密支那有捷徑相通,因而攻佔騰衝,是我軍能在最短時間內達到策應友軍,實現打通中印公路目的最佳方案。經過反覆調查,衛立煌擬定了反攻作戰計劃:遠征軍分左右兩翼進擊,左翼第11集團軍主要擔任掩護與牽制敵軍的任務,為防守集團。重點攻擊集團為右翼,即第20集團軍。衛立煌讓第20集團軍自雙虹橋以北各渡口集結,強渡怒江,繼而進擊高黎貢山一線敵軍,以收復騰衝城目標。該集團軍以第53軍(軍長周福成,下轄第116師、第130師)為第一線,第54軍(軍長方天,下轄第198師,5月26日後,預備第2師亦調歸該軍指揮)為第二線;原隸屬第11集團軍的第36師歸54軍兼軍長方天指揮;第53軍、第54軍歸集團軍總司令霍揆章統一指揮(其病假期間由副司令方天代行職權)。4月20日,衛立煌給各部隊下達命令,要求必須於月底前完成攻擊準備。

進攻之前,中國方面已獲取日軍在怒江至高黎貢山一線的主要部署:當面之敵為日軍第56師團第148聯隊所部,聯隊長藏重康美,對山地防禦作戰頗有經驗。防守此線的日軍約3000人,在高黎貢山脈的灰坡、北齋公房、南齋公房、大塘子、江苴街等地憑險扼守,並構築有堅固工事。此線道路十分險峻,只有灰坡、馬面關、大塘子、南齋公房能通行騾馬,適於大部隊運動。也就是說,日軍只要頑強死守這幾條要道,中國軍隊便無法對騰衝城發起進攻。4月24日這天,方天接到了蔣介石的批示,之前《遠征軍策應駐印軍作戰渡河攻擊之方針》文內「相機佔領騰衝」已改為「攻略騰衝而佔領之」,收復騰衝已成為必須完成的目標。如此一來,遠征軍必然要征服險峻磅礴的高黎貢山!

圖為遠征軍中的幾名美軍顧問在高黎貢山上的營地歇息


滇西首位陣亡的盟國軍官

以往談及抗戰中的中國軍隊,總是因陋就簡,因地制宜,軍服五花八門,裝備缺斤少兩。不過參與滇西作戰的遠征軍因得到美軍援助,情況已大為改善。以當時參戰的第198師為例,該師接受美援裝備後,營連一下增加了部分60迫擊炮、湯普森衝鋒槍、M1式加蘭德步槍、「巴祖卡」火箭筒等。此前,部隊長官都經過了典範令教育、兵器訓練、射擊訓練、戰鬥訓練等備戰工作,情況比起以前內地作戰可以說鳥槍換炮。然而,即使在裝備上已佔有絕對優勢,遠征軍還是在渡江後的高黎貢山作戰中吃盡苦頭,付出巨大犧牲,這當然與特殊的戰場有很大關係。

1944年5月11日,中國遠征軍吹響滇西大反攻的號角。當天,第54軍第198師、第36師渡過怒江,並於次日對據守在小橫溝的日軍展開攻擊,一場雲端上的戰鬥由此展開。小橫溝是通向灰坡大路上的一個村莊,日軍在此地儲備有大量的彈藥、糧食、物資和軍馬。攻克此地不僅能打通進攻灰坡之路,還能摧毀日軍的後勤補給。我方擔任進攻的部隊為葉佩高的第198師。5月13日,該師主力開始對小橫溝之敵發起猛烈進攻,美軍出動飛機五六十架次,對敵軍堡壘、戰壕、倉庫進行輪番轟炸和掃射,從白晝炸至黑夜。14日凌晨,第198師發起進攻,經過轟炸的日軍本已受挫,後在遠征軍的衝擊下,死傷累累,但仍有殘敵負隅頑抗。遠征軍以壓倒性優勢對日軍進行包圍,雙方几經拉鋸,戰至21日才徹底攻克小橫溝。戰鬥的最後時刻,日軍指揮官下令立即處理重要文件與軍馬,避免為我軍繳獲。

小橫溝失守使日軍損失了大量物資與軍馬,對據守在其他陣地的日軍後勤造成重大打擊。不過在此役中,美軍教官夏伯爾中尉隨隊衝鋒,不幸中彈身亡。多年後,一位遠征軍老兵又重新提起了這位時年不過22周歲的美軍青年軍官的故事。

滇西反攻時,夏伯爾任198師592團的教官,此時,這位年輕的美國軍官來到中國已有兩年之久。早在1942年遠征軍首次入緬作戰時,夏伯爾就與我軍一同並肩作戰了。據遠征軍老兵鄒德安回憶,1942年春夏之交,盟軍在緬甸遭受大潰敗,緬甸迅速淪入日軍之手,中國遠征軍分幾路撤退,當時夏伯爾也跟隨遠征軍部隊撤入原始森林。戰敗的情緒籠罩著饑渴交加的遠征軍將士,在鄒德安看來,就連這熱帶雨林中的猿猴也總是發出「嗚嗚」的叫聲來嘲笑他們的失敗。而正當鄒德安為之懊惱和抱怨時,這位叫夏伯爾的美國小夥子卻對他做出了另一番樂觀的解釋,他說,林中猴子的叫聲正如英語中的「Who(誰)」,他便依此安慰鄒德安道:「所以它們不是在嘲笑我們,而是友好地和我們打招呼!」

在布滿了哀傷與絕望的茫茫叢林中,不到20歲的夏伯爾用他的機智和樂觀為中國戰友驅散戰敗帶來的陰霾。1944年滇西反攻的前夕,鄒德安最後一次見到這位美國戰友,直到幾十年後,鄒老依然清楚記得那天夏伯爾用中文很輕鬆地跟自己道別:「嗨!鄒,我打騰衝。再見!」

1944年,4名美軍顧問在怒江前線偵察

5月12日,第198師第 592團即對日軍據守的小橫溝陣地展開攻擊,作為該團教官的夏伯爾自然跟隨部隊行動。小橫溝地勢居高臨下,險象環生,作為日軍在灰坡梁子的前衛陣地,這裡補給充足,所有戰壕工事皆有日軍據守。戰鬥打響後,盟軍飛機對日軍堡壘進行輪番轟炸和掃射,我軍炮兵亦對準小橫溝進行反覆炮擊,炮如雨下,整個陣地迅速被炸為一片焦土。然而日軍守軍的抵抗也尤其死硬,我軍四面沖向陣地,與敵展開殘酷而激烈的肉搏戰,雙方將士的殺喊聲震天動地,陣地上血肉模糊、屍橫遍野,戰至14日依然未能拿下小橫溝。按照規定,作為教官的夏伯爾是可以不上前線拼殺的,但這位年輕的美國中尉在目睹中國軍人踏著陣亡戰友屍體前仆後繼攻向敵堡的場景後,再也無法坐視,於是拿起槍與1連連長向梅生一同衝鋒陷陣。血戰中,夏伯爾中尉不幸中彈犧牲,成為滇西反攻後陣亡的第一位美軍顧問。

騰衝戰事結束後,鄒德安沒能再見到這位異國戰友,但想到部隊中有美軍顧問可以不上前線的規定,他根本沒有想過夏伯爾會陣亡。直到20世紀80年代,垂垂老矣的鄒德安才在一次偶然的談話中得知了夏伯爾早已犧牲多年。據說當日聽聞噩耗的鄒老激動地來回踱步,口中不停罵道:「混賬!混賬!不是規定美軍顧問不上前線嗎?怎麼讓人家也上前線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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