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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應是湘西的「山」

父親應是湘西的「山」

文|於然鈞見

年初五清晨,由常德自駕陪父母回湘西省親。

到瀘溪鎮時,天已經收住了細雨。過了橋,將車停在臨江的馬路邊,等待天命之年的小叔來接我們的當口,陪同父母下車舒展舒展。闊別二十餘年的山城掩映在青山綠水中,久違的土家族年俗味道融合著現代化城鎮的氣息,攪動著的父親思緒。

「多少年沒來了,什麼時候瀘溪變這麼大了,瀘溪原來是吉首最繁華的縣城啊!」

「哎,還記得,當年我懷羊羊時,你騎車帶我來趕場,就在那橋上。你家戀愛中的二弟和弟媳,騎車打打鬧鬧地,結果跟我們撞到了一起,我抱著兒子被狠狠地摔了一跤,胳膊都受傷了!幸好,羊羊命大,沒有被摔掉!」

「如果羊羊摔掉了,就枉費了我們千辛萬苦的躲到山裡來生她……」

「一晃就老了……」

清洌的武水浪花與淺灘上的石頭們嬉戲著,看見了這對頭髮斑白的老人,感嘆中,掠過五里洲尾匯入了沅江東去,憶起了他的故事。

51年前,這位老人還是楊氏長房長孫的英氣少年時,他乘著親友的貨船,延著沈從文邊城的路線東到常德,開啟了在常德的人生求索,開始了他艱辛、樸實、勤勞,又倔強的人生。

父親的一生是一本書,是一本有著神秘大湘西韻味的奇書,他的人生軌跡大抵如此:

書香世家出生的長房長孫→離異家庭艱辛成長的倔強少年→常德南港大隊植保員→巧遇選婿岳父→入贅常德蘆荻山鄉:與二仙女成婚→男媳婦的暗淡生活開始→初為人父→超生游擊隊之旅→艱苦的萬元戶→熬出頭:家庭霸權模式開啟→由糧農轉型做菜農→做祖父:家庭不睦→年入10萬的戀妻孤獨老人→再轉型老人:霸權型向民主型過渡中……

轉型過渡中的父親一邊數落著不靠譜的老弟,一邊吐著在老弟家午餐美酒的餘味,指揮著女兒打轉向、超車,評估著他開三輪車的水平大敗女兒的開車技術。一路G56奔跑中,100餘里的河溪鎮轉眼即到,第二站:河溪鎮黃泥灘村就要到達了。

黃泥灘——父輩懷念、尷尬,又心酸的小山村。

以為黃泥灘傍著319國道的便利,會有優勢更好的解決60年代的城鎮居民溫飽問題,下放的資本家小姐出身的奶奶固執的和書生氣、手無縛雞之力的懶爺爺時髦地離了婚,拉扯著父親、大姑姑、小叔改嫁到此。執拗的奶奶在生下小姑姑,大兒子離開湘西後,毅然地將情篤初開的大姑姑許給了鄰家石匠的兒子。青石山、所江河見證了大姑姑春夏秋冬的芳華,護坡岩石也留下了羸弱的她與石匠姑父相濡以沫的愛情。末了,姑父離世後,留下她落寞的苟且著,三世同堂的住在羊羊6歲記憶中留存的小木屋裡,有些凄然地度著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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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叮鐺聲伴著遠處喜慶人家的炮竹響沖淡了我心憂思。套住跨河鐵索的鐵環墜著繩索、牽袢船頭,繩索拉動,環環相扣,清音悅耳,原生的快樂之音讓所江河裡的水草禁不住輕快地舞動起來了,船也隨之在並非寬闊的河面上輕鬆地飄動起來。過渡乘船,少了夢裡幼時烏篷船入景,滿山、滿江皆入畫的風光,卻穩穩地踩在免動力裝置的機帆船甲板上,感受了這份不搖曳的安全飄移,5、6分鐘就到了對岸。

上岸!

渡船的老奶奶在我們離船踏上小道的時候,高聲詢問:「你是富生嗎?」

「是的,你是阿達?」

「哎喲,是富生回來啦……」

「嗯,我和女兒開車到潭溪吃酒,上來看富雲!」

沿著青石板階梯的小道向著村落行走,一路有三五個背背簍的大叔、大爺都驚訝的與父親招呼、寒暄,有稱他大哥的,有喊他富生的。

每每此時,父親駐足,快速的掏出芙蓉王,給對方遞過去,忙不迭的告訴對方:「來抽根煙、抽根煙,我和女兒開車到潭溪吃酒,上來看富雲!」

擦肩而過的故人交流,擋不住對記憶景緻的搜尋。

「泉水池怎麼封了?」停下腳步,父親問詢隨行的小叔。

「沒有,是用混凝土護起來了!」

父親快步走下一米余高的石階,扶住了半藏的水池護台,看了看依然清澈的泉水,蹲下身,掬了一棒,喝完用大手擦了擦嘴,一邊說甜,一邊招呼我們也嘗嘗。昔年,那是一眼由青石板徹成的露天山泉蓄水池,6歲的小羊羊隨父親省親時,第一次嘗過了它的甘甜,第一次見過了取山泉水。那時,年輕的父親半跪在泉邊,用木瓢撣開水面的落葉和山風帶來的小枯草沫,然後一瓢一瓢地將奶奶家的大木桶垚滿。

沿著挑水回家的路,走到如梯田狀錯落的村子裡,大姑姑家就在往高處走的第四、五級間,不足兩米寬的主路,也變成了米余寬的羊腸小道。房屋一家緊挨著一家,院子不似平原地區寬敞,三六步就能邁上廊沿。雞、鴨、鵝與貓狗都放養著,在堂前屋後,東家到西家的串門,有幾支不識相的鵝竟然追著我們跑出十來米,不如那聰明的土狗只是停下來小看了一會,悠然的搖著尾巴,然後轉身找貓兄打趣去了。

當蠢鵝跑累了,跳下梯田的荒菜地笨重的撲騰了幾下時,我們就望見了前方小道邊一臉期盼的滿頭銀髮的大姑姑。

「大哥、大嫂、羊羊、富平,來啦!快進屋!快進屋!」

「李艷,大舅來啦!琪琪、志遠,大舅公、小舅公來啦!李艷,快把高松喊回來,大舅來啦……」

一群人湧進,又一家大小湧出,還有聽到了大姑姑的興奮喊聲後,從隔壁走過來的鄰居,瞬間,小小的院子熱鬧了起來。

父親的芙蓉王還沒有敬完,眾人還沒來得及走進堂屋,就有一拿紅紙財神的長者帶著一支由七八人組成的舞龍隊伍擠進了院子,長者指揮著吹鼓手,黃龍就在院子里蠕動起來(場地小,舞不動)。少時,在長者收下謝款,走出院子的那一剎那,回頭對我父親說:「你是楊富生吧?你還認不認得我?」

「不認得!你怎麼認得我?」

「我曉得你就不認得我了,我認得你,我是你的小學同學張愛良。」

「哦!記得了,記得了!來來來,抽煙抽煙!」

這兩位50多年後再遇的老同學,一位站在小道邊倚著院牆,一人站在院子內倚著院牆,抽著煙,愜意地吐著不再優美的煙圈,開始了童年時代穿開檔褲的快樂回憶。父親還想老同學再來一根,老同學急忙忙地,要去追隊伍,一邊快步走,一邊不忘邀請父親去他家喝酒。

看著在小道拐角消失的背影,收回飄遠的思緒,父親三五步地跨進了屋裡。兩個小孫孫怯生生的叫著,大舅公。此時,小叔幹了件搶上風的事,他率先拿出一疊百元人民幣,給琪琪、志遠各一張做壓歲錢。父親也不甘落後,也各給一張,然後向我瞥了一眼。得令,我便從背包中翻出提前預備的紅包,侄子、侄女、大姑姑各一個。父親知道我的紅包計劃,忙眉開眼笑的對兩位小孫孫說道:「阿達給的大紅包,快收好!快收好!」

兩個小傢伙,手拽著壓歲錢,興奮的向奶奶、媽媽正準備食材的灶屋跑去,一陣嘰嘰咋咋後,就傳來了小孩們稚氣的笑聲。

父親對母親說,「你等下給富雲100元。」

母親沒好氣的說,「100元拿不出手,最起碼給200元。」後話是,次日在松柏潭,父母親對賬時,他倆發現各自給了大姑姑200元。

準備好晚飯食材,婆媳倆返回堂屋。羞澀的弟媳說了聲,去找高松回來,便出門了。大姑姑沒有往地爐旁圍坐,怕把四方的烤火桌聊得熱鬧的我們擠到,只是坐在相鄰的沙發上。自製的木炭跳躍著小火苗在地爐里歡樂的燃燒著,火不大,卻足夠驅走這山村的寒涼,溫暖遊子、重逢的故人心。

「大哥,今晚你就困到這裡,不去潭溪啦!」

「我吃了晚飯就下去,我還要跟老表喝酒、扯白話!」

「大嫂、富平、羊羊,你們要大哥留在我屋裡,要不要得?」

大姑姑的話不多,依戀的眼神時不時望望父親,又瞄一瞄神堂上姑父的遺像,期待著得到她希望的簡單答案。

高松與李艷一前一後的邁進了堂屋,大姑姑急忙告訴他們,大舅不準備留宿黃泥灘。

「大舅,我屋裡有地方困,上頭的新房子我已經收拾好了。我還有兩支土槍,等一會,我帶您和小舅上山打野雞,運氣好,可能碰得到野豬。」

「是的,大哥,我們三個一起去,打的東西都歸你,帶回常德去!好吃得很呢!」小叔很樂意高松的安排,一個勁的慫恿父親上山打獵。

「他屋裡的爸爸,明天早晨去老表屋裡吃早飯,再到德強叔屋裡吃中飯,再回常德,蠻好。今天就睡在富雲屋裡。」

「是的,爸爸!你看,好多年,你才來看大姑姑一次,小叔叔也在這裡,當然和他們在一起好些啦!老表沒有自己的兄妹親。」

「你們都別講了!我同意羊羊和他屋裡媽媽住在這裡,但我必須去潭溪老表屋裡。」父親威嚴、一本正經的宣讀了他的最終決定,屋裡短時間沉默了。

借著沉默氣氛,羊羊偷遛出來,想去看看小姑姑。憑著記憶,僅與大姑姑相隔三五家的小姑姑家卻是禁地,只能偷偷去,不能讓父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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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美麗能幹的小姑姑是父親同母異父的妹妹,因成年後與小叔在財產繼承、養老問題上出現了嚴重的分歧與衝突,年邁的奶奶再次「離婚」,與高姓的爺爺分開過。奶奶被小叔接到瀘溪養老,小姑姑招夫婿入贅在高爺爺膝著敬孝。從此,我這位可憐的小姑姑就被她的母親、異姓親兄妹們斷絕了關係。

我不懂上一代的恩怨,我只覺得六兄妹中,作為老幺的她,應該得到更多的疼愛與包容,然而她得到的卻是眾叛親離,可惜、可嘆!

小姑姑家緊鎖的大門讓羊羊倍感失落,唯聽鄰居說起,小姑姑的子女都成人,夫妻倆也在城裡打工,過得不錯的信息,讓人才覺心生寬慰。

折回時,遇見高松領著一眾人,說是去看新房子,於是隨行。一直走到村子的最西頭就到了。

四縫三間的暗樓較為普通,然而視野卻出奇的好。前方2000米以上無任何建築物的遮擋,在山區是難得的寬闊視野。極目遠眺,大片的梯田錯落,一直連接到所江河河床,對岸是與河流同步蜿蜒的依山國道,一路向東一路向西奔跑著山裡人進城的汽車,山林中勤勞的燒炭人偶有弄出一兩處炊煙裊裊,與高低起伏延綿山峰上的雲醞釀著一股大湘西獨有的神韻,孕育著大湘西兒女的靈氣。

房子居高的地勢能感受到河水向東奔流衝擊岩石的輕哮聲,能看見幾支傻鵝在河床長滿青苔的石頭上蠢笨的滑倒後,仰天長鳴,明明是葛優躺,偏偏假裝著美人卧。河床上的鵝卵石總有幾塊美麗的在等著才子、佳人來撿拾,雕琢一翻成為美麗的靈石。梯田裡,紅的、白的蘿蔔,綠的菠菜,黃的油菜花,青灰的菜棚,黑的麻雀,還有迷路的野雞,會瞎跑的野豬,驚慌的野兔……

只缺放下,這一幅美景就是羊羊未來的《歸去田園》。

歸去,晚餐酒後,仍敵不過父親的壓力,酒駕與母親一道送父親去潭溪鎮松柏潭村。稍晚返回時,已是撐燈時分,與大姑姑、小叔一宿夜話。

次日,還未起床,母親就接到父親電話,通知我倆8:30分前趕到潭溪吃早飯。

大姑姑吩咐表弟取下房樑上的兩塊臘肉、冰箱中的一支野雞要作為回禮,在兩番推遲後,卻連同小朋友送給羊羊的幾塊美麗石頭,我們一起收了下來。一干物品由表弟背著背簍送過河裝車。小叔則叮囑羊羊,返程時帶他回瀘溪。

到潭溪表姑家時,飯點剛剛好,擺開餐具,給父母親斟上酒,餐桌敘舊就開始了。

在表姑一聲聲的「大哥,我跟你講」中,我了解了表姑的包辦婚姻不如意,大女兒失婚的迷茫,腦溢血後恢復的痛苦等等。她將家庭中的種種不快樂,一次次的心結拋出來,毫無保留的跟父親傾訴。

「大哥,很多話我憋了很多年了,不敢說,怕人家笑話我,但我在大哥面前不怕丟臉,我都要說!」

其實,表姑是幸福的,三個孩子,除了大表姐婚姻失敗外,大表哥與表妹都特別孝順,家庭經濟條件已經小康。在絮叨中,羊羊才明白,父親是表姑娘家血緣最近的大哥,在兒時來往很多,父親不僅年長表姑5-6歲,而且對她很是照料,於是「長兄如父」的家庭觀念讓父親扮演了表姑靠山般的精神寄託的角色。隨之的「娘親舅大」讓父親在外甥、外孫面前的地位與形象也高大起來了。

長房長孫是一個大家族的正統,大哥是精神寄託,在隨後的德強叔家飯局、巧遇二叔中得到了好好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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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我隨父母自表姑家步行10分鐘到潭溪吃酒的正主——德強叔家吃飯,計劃飯後返程。

才走進德強叔的村落,發現左鄰右舍似乎都與父親、母親相熟,打招呼、遞煙的甚多。父母熱絡的與他們招招呼,向他們介紹我,這個就是我女兒,她就是在這裡生的妹子。羊羊也落落大方的向長輩問新年好,任他們打量。

「喲!想不到這麼大了,跟大嫂年輕時一樣漂亮!」

落得如此讚許,羊羊與母親一樣心中樂意接受。倒是飯後,臨走時,依然年輕的德強嬸較勁般塞著紅包說著,羊羊第一次到我家來,紅包必須收時,羊羊心裡、面上尷尬不少,百般推阻才免收。

第一次見土家族人辦酒,而且是嫁女兒的喜宴。雖沒有常德地區辦喜事時的拱門成片,炮竹連天的鋪張喜慶,卻有少數民族的特有味道。除了德強叔家對門對戶的鄰居外,隔壁而往的三五鄰居家都被徵用,成為喜事的操辦場所,喜氣連成了一片。有招待賓客打麻將、牌九、撲克的,有提供給女客、老人、娃娃們烤火、嘮家常的,有作為宴會廳待客就餐的,更多的是茬菜的、剁肉的、淘米、做飯備伙食的……。那一編織袋、一編織袋的雞、鴨、羊、豬肉,將半個屋子擺得滿滿當當。那幾位樸實的大姐姐、老姐姐們揮舞著菜刀,「啪、啪、啪……」,利索索地把一支支化整為零。

正納悶,辦個喜事要這麼多食材,是不是有些誇張?就望見主家門口有一張紅字海報,用毛筆端正的寫著《德強嫁女宴後勤分工表》,迎賓的、陪酒的、煮飯的、燒火的、配菜的、記禮金的……,細分了十二個組,後勤人員不下30人。

羊羊一邊感嘆山村宴席辦理的流程化、標準化,一邊拍照發朋友圈分享時,母親走過來,一句話,道破了。

「湘西辦喜事,全組包家出動,無論大小,連吃三天!幫忙的,也是家家戶戶出人出力。」

心中暗暗吐槽時,看見了德強叔家堂屋中擺滿的嫁妝,堆頭之大、數量之巨,非常德地區鄉村普通人家可比。大紅喜字紛飛蓋滿了各類嫁妝,紅的綠的花的棉被足有十六床之多,裝鞋的、裝衣服的、裝稻穀的、裝模擬花的、裝脂粉化妝品的籮筐足有十二筐,摺合六擔,還有皮箱、澡盆、臉盆、水桶等等,琳琅滿目,居家用品應有盡有。

其中,有兩筐手工布鞋尤為搶眼,數量少說也有80雙。低問時下的「抽鞋」的行情,100-2000元不等,這兩筐布鞋足以讓結婚的當天的新人快樂拜親、數錢到傍晚。

「羊羊,過來吃飯!」

隨著母親的一聲呼喚,我興步走進了鄰家的臨時宴會廳。見過與父母閑聊的德強叔、嬸,就見父親與德強叔舉起了酒杯,開喝起來。這是特意為我們三人準備的飯菜,不如正式宴席豐盛,然而燉臘豬腳、燒臘乾子卻有著純純的山村味道。

「德強叔,你有七個女兒,福氣好啊!我年紀大了,下次嫁女時,你接我,我如果走得動,我還來!」父親舉起酒杯與德強叔碰了一下,大飲了一口。

「大哥,肯定接你!只要你願意,我們開車到常德接你!」德強叔將酒一飲而盡,誠懇地說道。德強嬸也熱情地為父母夾菜,不斷點頭說,一定接、一定接。

席間有一小夥子過來上菜,父親見其面熟,詢問是哪家的孩子。不問還好,一問,這位年紀30歲上下的青年,竟與德強叔一般,有著讓我父親稱為叔叔的輩份,是羊羊要喊小爺爺的楊氏族人。

一兩的酒杯喝完,倒上第二杯酒的時候。德強叔把話講開了。

「大哥,我看你和富全(羊羊的二叔)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打虎都要親兄弟,我看之前的事就算了!」

「我不跟他算了,我就是不得認他了!富全這人只想進,不想出。我沒有虧他,但他虧了我……」。父親一邊喝酒,一邊盤算著與二叔之間的人情往來,數落著二叔的不地道,說著說著兩條眉毛都豎了起來。

德強叔聽著聽著,也無語了。羊羊與母親自然是懂父親跋扈的個性,只是陪在旁邊,不敢做聲。

「羊羊過來了!」

我很意外的聽到有陌生人在叫我,回頭定睛一看,是我的二叔。二叔接著跟母親、父親打著招呼,母親親切的應著他,父親卻沒有抬眼看他。二叔一邊尷尬地走進堂屋,一邊拆開一包香煙,走到父親面前,遞給父親,又喊了一聲,大哥。

父親依然沒答應,卻接過了香煙。二叔又分別給母親、德強叔們一一遞了香煙,然後面色凝重的走了出去,臨出門時又回頭望了一眼他的大哥。

看著待我親厚的二叔悻悻地走了,羊羊內心五味雜陳。離了席,抽了一個備用紅包放在兜里,走到二叔幫工的喜慶隊伍。近近地,我拉著二叔的衣袖,問他近來可好。二叔看著我,一臉慈愛說著都好。我卻發現了二叔眼中閃著的淚光,一種不忍、疼惜的情緒頓時瀰漫,讓我心中酸疼,淚禁不住就湧出了眼框,止不住的滴落。

我低著頭,不敢看二叔,怕他見我落淚心中難受,我更怕見著二叔的眼淚後,心中愈發愧疚。

二叔拒收羊羊紅包的時候,父母親也走下了餐桌,來到了德強叔家門口。也到了我們要離開的時候。

二叔見狀,走上前去,靠向父親。父親則因二叔靠近,又走開。我的二叔就傻傻地站在原處,看著我的父親,看著依然不願意看他一眼的大哥。

二叔落在送行的隊伍最後,幫提著德強叔、嬸非送不可的五塊臘肉與糍粑,默默跟著,不時的張望著走在前頭的大哥。

話還未說完就到了表姑的家門口,表姑送父親的臘肉、桔子也裝了箱,與德強叔送的山貨一起裝了車。

道別上車後,從反光鏡里,我依然看到我的二叔靜默的站在那裡,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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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艷春,網名羊羊、於然鈞見,常德散文家協會副主席,傳書網路快宣團核心成員,湖南漢服天下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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