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100次想殺死你
凌晨六點，我從睡夢中醒來。
迷迷糊糊去了趟廁所，回到床前發現你那邊的床單從腳下卷到屁股下面，腿以下裸露著光禿禿的床墊。
你總是這樣，睡起覺來總共翻不了幾次身，卻總有超能力把床單睡得一團亂，然後起床的時候起身就走，絲毫沒有要整理的意思，一次也沒有，每次都是你起身，我聽著你尿尿嘩嘩的聲音抻床單，彷彿已經成了一種起床的儀式感。
我們在一起快五年了。記得最初聊天的時候我們互秀腹肌，現在你躺在那裡，肚子氣餒地垂下來搭在床上。你的胸已經比我的還大，側躺的時候甚至還能擠出溝。
我開始回想為什麼會愛上你，你的眼睛鼻子嘴也沒有很英俊，還是一個糟糕的破壞大王。
睡過一會兒，你醒了，正坐在外面看無聲的世界盃回放。
我翻過身發現你果然還是沒有收拾床單，甚至還將前一天塗在腿上的青草膏印在了床單上，那個很難洗掉，你也知道。
我起床，抻床單，穿過你看電視的視線走向廁所。
馬桶里泛著熱氣，你忘沖的尿好似德國黑啤。我問你為什麼不沖廁所，你說忘了。是，當然不怪你，你在家的時候馬桶自動沖水。
浴室的鏡子星星點點，是你瘋狂洗臉留下的印記，牙膏脫掉蓋子被扔在水池邊，你從來不記得把蓋子蓋回去。
我深吸一口氣，把情緒平復好，畢竟這每天都要發生一遍，而我們斷斷續續住在一起已經有兩三年。
我給你煮好了兩個雞蛋，你端著碗沾著醬油不慌不慢地看著電視吃掉，突然手一抖，我就知道我又要去拿抹布了，你吃飯就像個小孩子，能掉在桌上已經是萬幸，弄一地的渣子也是正常。
等待午飯的間隙我們沒有聊天，你拿起零食吃了起來，我起身給你拿了兩罐王老吉。零食吃完了，王老吉喝完了，你心滿意足地躺下，桌子上是撕開的包裝紙和倒下的空易拉罐。
我忍無可忍讓你自己扔掉，你也默不作聲地做了，突然憋掉了我直線上升的怒氣。
你說中午吃什麼，我說冰箱里還有茄子和青椒。你起身去廚房，15分鐘後我起身跟過去，因為再不跟過去廚房即將變得十分恐怖。
果然。水池邊溢出來的水和撕下的保鮮膜黏在一起，地上掉了兩塊茄子，是你裝盤時的漏網之魚。我們沉默著，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直到鍋里刺啦一聲，我才正式解脫。
或許前一秒我還想殺死你，但看你忙碌的背影我把上膛的槍揣進了褲兜，靠在廚房的門框上欣賞這難得的美好時刻。
生活在異鄉或許什麼都是陌生的，但你做的菜還是一樣好吃。在北京的時候我總喜歡逃出我們的小家去找新鮮，可到了異鄉我只想關起門來留住這些我熟悉的感覺。
忙了好幾周，沒有出行計劃的下午過得飛快。
我們頭對頭躺在L型的沙發上，電視響著，外面也很嘈雜，可我很快就開始意識模糊。
記得來異鄉之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狀態不好，失眠得厲害，每當我覺得即將失眠一整晚的時候我就會去找你，從半個月一次到一周一次，再到一周兩次，有時候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抱一下我就已經睡著了。我偷偷吃過褪黑素，偷偷抽過煙喝過酒，但都沒你有效。
醒來的時候你已經在看電視，你轉過頭看我一眼說你真能睡，然後我爬過去貼著你，觸感並不清爽，你黏黏地挨著我很快就出了汗，然後把我推開還嫌棄我黏了。
晚飯吃過的桌子全是油留下的波點圖案，我擦凈，然後把中午留下的碗筷一併洗凈。
你叫了滷味，現在正在專心致志地剝蟹鉗，你吃了半個小時，依舊沒有遞給我一個。你已經學會了接著垃圾桶吃零食，但依舊會掉滿地的渣子，然後第二天我出門前掃掉。
英格蘭已經5：0，賭球賭到心冷的你已經波瀾不驚。桌子上又成了災後現場，沒關係，我也已經波瀾不驚。
今晚也是平凡的一天，我即將在23：00開始的世界盃上半場結束前在沙發上進入夢鄉，你看完球以後叫醒我，然後我們去床上睡到天亮。
在為數不多的幾次你睡著我還清醒的時刻，我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你。
你的眉毛粗粗地像兩條黑色毛毛蟲，你的雙眼緊閉著睫毛筆直地鋪在下眼瞼，你的鼻子黑頭多到可以插秧，你的嘴巴張著均勻呼出不太好聞的味道，你的臉頰早就沒有了我喜歡的稜角。
我想我要是一個還不錯的素描畫家，應該可以不用看你就能畫出你，而且畫的很棒。
奇怪，我曾經100次想殺死你，但每當我看向你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收起指向你的槍，哪怕擦槍走火也朝著我的方向，然後起身擁抱你。
圖片/微博@荒井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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