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職場 > 朱哲琴:伴我長大的收音機裡面,有個會唱歌的「小神仙」

朱哲琴:伴我長大的收音機裡面,有個會唱歌的「小神仙」

每周一位嘉賓

口述一段關於物件的故事

讀者原創版

等待你的聆聽

口述| 朱哲琴主播| 張鈺良

本期嘉賓 / 朱哲琴

朱哲琴,著名歌手。1990年以歌曲《一個真實的故事》獲得全國青年歌手電筒視大獎賽專業組通俗唱法亞軍。1992年推出個人首張專輯《黃孩子》。1995年在全球發行專輯《阿姐鼓》,獲得美國錄音協會「經典唱片獎」。2015年憑藉專輯《月出》獲得華語音樂傳媒大獎最佳國語女歌手獎和年度最受矚目女歌手獎。

爸爸做的收音機

從我開始記事的時候起,可能才兩三歲的樣子,我經常從我家的窗戶往下看樓下的人。那裡有一個小商店,有人在不停地搬運東西。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自己好像是這個世界的局外人。我只是去看別人做什麼,我自己根本不在其中。

這雖然是很朦朧的感覺,但我想說的是,其實每個人認知這個世界的路徑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用眼睛,有些人用文字,但可能我是用聽覺。我是依靠聲音來認知很多事情。

20世界70年代,中國還處在一個物質非常缺乏的時代。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我都不記得小時候有什麼樣的玩具。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在河流里去罩青蛙,用糖紙做很小的燈箱,投影在牆上。這就是我們小時候玩的東西。

20世紀70年代的中國物質缺乏,小孩子往往沒有什麼玩具

那個時候大家都很窮,也沒有那麼多電器可買。很多比較懂工藝,或者比較懂電路的人,就會自己做收音機。我爸爸就這樣自己動手做了一台收音機,他是一家科學雜誌的總編,所以他平時很喜歡搞研究。

我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做的,只記得很多個晚上他下班回來,就在自己的房間里用電焊焊接,擺弄各種各樣的零件,到後來真的變出一台收音機來。那台收音機個頭很大,它能唱歌,能說話,能講故事,有電影原聲,還有管弦樂曲。這台收音機就是我的天地。

我是一個通過耳朵來認識世界的人,那個時候沒有錢旅行,沒有什麼度假,也沒有音樂會,但是我卻在這個收音機裡面聽到了整個世界,聽到了很多我生活範圍內所沒有的東西。那個時候能有一台收音機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因為我爸爸的聰明才智,我們全樓的小朋友晚上都經常聚在我們家小客廳來聽收音機。

那時候我媽媽每天都把客廳的水泥地板擦得非常亮,因為廣州很熱,好多小朋友都坐在我家地上或席子上聽,有些小朋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我小時候很容易過敏,生病的時候躺在床上,這個收音機就是我唯一的夥伴。我通過收音機聽到了很多不同的東西,在音樂和聽覺方面獲得了特別豐富的感受。

後來我唱歌的時候,很多人都說:「你這樣年輕,為什麼你的音樂會表現出一種非常深刻的感覺?」其實這並不是我從生活的閱歷裡面得到的,而是我通過聽覺去感知各種音樂和故事的時候,內心經歷了那些各種各樣的體驗。

那台收音機一直陪伴著我的童年,很多個晚上我就在等待,盯著錄音機的指針,我覺得一定有一個人或者有一個小神仙在它後面。它能變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各種各樣的故事,各種各樣的樂曲,各種各樣的人物。

我找了好長時間,這也成了我小時候唯一的秘密。我就想著如果哪一天我能把這個人找出來,肯定就發現了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東西。但是我一直都沒有等到那個小人或者小神仙。不過我最早的音樂啟蒙,確實就是從這台收音機開始的。

我最早的音樂啟蒙,是從這台收音機開始的

等我年齡大一點的時候,我們的院子裡面經常會放露天電影,內容全是樣板戲。我每個禮拜都會搬著凳子去院子裡面的廣場看電影,但來來回回就是那幾部戲,後來我都能把整部戲背下來了。當時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這家裡有個小孩,能唱下來樣板戲裡面不同人物角色的唱段,我想那也是我最早的歌唱啟蒙。

七歲的時候,我考上了合唱團,每個禮拜天去練習一次。這一天我爸爸會給我一毛錢,讓我來回的路上各花四分錢買車票,剩下的兩分錢可以買零食。但我經常走路去,走路回,也不花錢買零食,完全沉浸在合唱團的氣氛里。那個時候我們唱的主要都是西洋的古典作品,我在合唱團裡面學習了很多西洋和聲,每個聲部如果有缺人的狀況,我都可以去補位。

我的父母並不希望我學音樂,在那個年代,他們認為唱歌跳舞是一件不太正經的事情。但是我卻覺得他們對我走上音樂的道路產生了特別大的影響,我爸爸做的收音機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媽媽送的錄音機

到了80年代,鄧麗君的流行音樂進入了中國大陸。我跟好多在那個時期成長起來的人有一樣的經歷,我們都是鄧麗君的粉絲。我第一次從她的歌唱裡面感受到愛情,體會到人情的冷暖。

我還記得我聽她唱的《南海姑娘》,真的能從一首歌裡面聽到海洋,聽到雲和浪,聽到充滿詩意的女孩子。可能我的成長就是這樣一點點地通過聽覺去認知世界的,我當然也更加理解和珍惜這樣的世界。

我上中學的時候,我媽媽用她積攢的錢給我買了一台錄音機,那是一台日本松下產的聲寶牌錄音機。那錄音機太漂亮了,它是銀白色的,有一個大喇叭和一個小喇叭,我想這個錄音機就是我歌唱的開始。因為有了它以後,我就不用在街上聽別人的錄音機了,我可以買磁帶,一遍遍去聽、去學。有些我喜歡的唱腔,我就會重複去聽。

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已經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鄧麗君的唱腔,而且我覺得她的很多唱腔實際上跟中國的戲曲是有關係的。

當時很多的港台歌曲是通過大家互相拷貝流傳開來的

那個時候可以用錄音機來聽磁帶和錄磁帶,你可以買一個空白磁帶,把正版的磁帶或者有內容的磁帶拷到空白的磁帶上,所以當時很多的港台歌曲,就是通過親戚朋友從海外帶來,大家互相拷貝之後在大陸流傳開來的,就像原來手抄本一樣。

那個時候的物質不像現在那麼豐富,每一張唱片,每一本書都會讓你驚喜,而且會驚喜很長時間。

有了這個錄音機以後,我就覺得音樂太美了,因為錄音機和收音機在喇叭的技術上是不一樣的,錄音機能夠更加高保真地把聲音和聲軌傳遞出來,所以它在音樂的音質上了一個台階。

當時除了聽鄧麗君,我也聽其他的港台流行音樂,還有台灣校園歌曲,像劉文正、羅大佑、李宗盛、潘越雲、齊豫這些歌手我都很喜歡,尤其齊豫的《橄欖樹》讓我印象很深。

我覺得這麼一個小小的音箱裡面,也會帶給你一個去世界流浪的體驗。再後來我開始聽英文歌曲了,我記得最開始剛進入中國的是一些國外舞曲,比如被稱為「荷東」的《Hollywood East Star Trax》,我就非常喜歡。

我父母特別希望我能成為一名老師,但在我畢業的時候,我覺得如果去當老師的話,就永遠跟音樂告別了。所以在那個時候我自己做了一個決定,沒有選擇去當老師,而成為了一名自由的歌手。

我剛開始唱歌的時候,還模仿過外國的舞曲和台灣的流行歌曲。這種模仿的方式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非常普遍,人們管這叫「口水歌」。因為那個時候的中國還沒有原創流行歌曲,歌手主要就是模仿外面的作品。

日本的流行歌手裡面,有幾個人在中國很有名,比如山口百惠,但實際上我最喜歡的並不是她,我更喜歡五輪真弓,他的音樂特別好。這些都是最早我在錄音機磁帶上聽來的。

曾經陪伴我的錄音機留在了家裡,再也沒有聽過了

後來我離開了廣州,到四川去學習音樂,然後又到中國不同的地方演出和採風,最後還到世界巡演。那台曾經陪伴我的錄音機留在了家裡,再也沒有聽過了。

但是我知道我媽媽把這個錄音機存起來了,它就被放在家裡的某個地方,還有我小時候抄歌曲的這些本子,還有相片。也許有一天我就回去尋找那些東西在哪。

錄音棚往事

90年代我就開始做音樂了,我記得那時候我跟廣州一個名叫新空氣的樂隊合作,那是中國最早的一批原創音樂組合。我們那時候有一個思路和口號,叫「唱自己的歌,走自己的路」。

新空氣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靈魂人物叫解承強,他在1989年百名歌星演唱會的時候給我寫了一首歌,那首歌叫作《丹頂鶴的故事》。那是第一首讓我在全國嶄露頭角的歌,歌曲講的是齊齊哈爾的一個養鶴的女孩子徐秀英的故事。那首歌特別有意思,因為當時中國的流行歌主要是朱曉琳、陳琳他們唱的那種講甜蜜愛情的歌曲,而這首歌先是以敘述的方式獨白講述故事,然後再用敘事體的歌曲把這個小孩女孩的故事唱出來,最後再有一個非常高的音域,就像丹頂鶴飄到了空中的感覺。

這首歌在音樂界算是特別神奇的一個作品,我帶著這首歌參加了通俗歌手大獎賽,獲了獎,成為了一名歌手。

朱哲琴的專輯《阿姐鼓》

我唱了《丹頂鶴的故事》之後,又出了一張唱片,名叫《阿姐鼓》。這張唱片是在世界發行的,那時已經開始發行鐳射唱片了。

當我2010年做《月出》這張專輯的時候,是為中國民族音樂大師採集樣本,跟這些年輕的樂手一起互動,從而集結創作的一張專輯。那個時候已經是實體唱片沒落的時代,所以《月出》這張唱片也算是我為唱片時代做的一個紀念。這張唱片推出的時候,我覺得有形唱片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現在你可以拿一個手機,就可以下載一組數據,你不需要有載體,不需要手中拿到一張唱片,也不再需要收音機和錄音機,只是通過數字密碼就可以聆聽音樂了。

但我還是挺想念唱片時代的,那些有形的物件,它會告訴你故事,讓你摸得著,看得見,你會想像那樣的一個情景,一種氛圍,一些人和事。

90年代,我有很多作品都是在上海中唱的大錄音棚錄製的。那個錄音棚其實非常有歷史,但是可惜後來被拆了。它的位置在上海的衡山路上,是全世界最早的兩個錄音室之一。它是上世紀30年代EMI建的,一個建在了倫敦,另一個在中國上海。

那間錄音棚非常大,裡面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物件,讓我永遠都難忘。我去唱歌的時候,在這個話筒前面有一個木頭扶手。我在那裡錄了第一張專輯《黃孩子》,第二張是《阿姐鼓》,第三張是《央金瑪》,這三張很重要的唱片都在那裡錄。

我每次錄音都會按著那個木頭扶手,後來人家告訴我,那個扶手是上世紀30年代留下來的老物件,所以那個扶手好多人都用過,像周璇、白光這些著名歌手,他們在這邊錄音的時候,都會用到這個扶手。

但是很可惜,現在不知道那個扶手去哪裡了,那個棚也被拆了。其實不應該拆的,那裡應該成為一個博物館,它見證了一段非常重要的中國音樂的歷史。

原上海中唱位於衡山路的錄音棚

90年代的錄音室可不像現在,現在其實進入錄音室,並看不到什麼器材,因為都改用了數字設備。中國30年代可能是鋼絲錄音,但到我去錄音的時候已經是用寬頻錄音了。所以一個調音台大概就有24軌,個頭非常大。有時候24軌不夠的話,還會再接一個16軌的錄音台。

當時我用的是westlake(西湖)音箱,個頭也是非常大。做每一個聲音需要有效果的話,都要通過一個效果器來調節,不像現在用一個電腦用軟體就都能解決了。那間錄音室里堆滿了東西,唯一留下的地方就是我坐的一個沙發。

我特別喜歡錄音錄到很晚的時候,當我把燈關了,不同設備會發出來各種亮光,很有氣氛。錄音室其實是很容易讓人睡覺的地方,因為氧氣不是很充足,但是這一切的感受現在都已經找不到了,現在錄音室基本上用一台電腦就可以工作了。

朱哲琴的專輯《月出》

在我做《月出》那張唱片的時候,唱片業已經走到末路的時代,很多人不再去買唱片了。音樂跟隨不同的時代,它的載體會發生變化。

開始我們去劇場聽音樂,後來通過鋼絲錄音聽音樂,然後又通過磁帶、激光唱片聽音樂,現在是通過數字來聽音樂,不管這些載體怎麼變化,我覺得音樂永存。

音樂給人帶來的那種感動,對人的那種影響,是永遠存在的。音樂人還是要去做音樂。

下期嘉賓 / 庫爾班江·賽買提

庫爾班江·賽買提(Kurbanjan·Samat,????????? ?????),維吾爾族,來自新疆和田,資深紀實攝影師,獨立策展人,紀錄片製片人,導演。

參與拍攝《舌尖上的中國2》《絲路:重新開始的旅程》《氂牛》等多部紀錄片。出版圖文集《我從新疆來》等著作,策劃拍攝大型紀錄片《我從新疆來》《我到新疆去》。

本欄目合作公眾號 | 惟物論

感謝您的收聽和閱讀

希望我們的節目

陪您一直走下去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讀者·原創版 的精彩文章: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世界盃主題曲
2018假期出行指南

TAG:讀者·原創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