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栗花飄香時

端午節回老家，適逢老友出差到日照，於是抽時間陪他到五蓮山轉轉。

車行駛到九仙山飛天賓館附近，一股特殊的香味飄進車窗。朋友好奇地問："這是什麼香味？"我告訴他，是栗花香。朋友只吃過栗子，從來沒見過栗花，更未曾聞過栗花香，因此頗有些興緻。

車子拐進山谷，駛入栗樹林海，剎那間，我們好像衝進鋪天蓋地的花香中，那在山間溝壑瀰漫開來的奇香，不是一絲一縷，不是一股一陣，而是充溢在天地之間的，層層疊疊，無所不在，整座山、整條溝，還有房舍、道路，無不被這花香所籠罩。

我的老家就在九仙山腳下，我是從小聞著栗花香長大的，對於這種無所不在、濃郁芳香的味道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倒是朋友，嗅著花香，一直興奮不已。他說這栗花香既含著山野間的青草氣，又有農家做年糕壓豆面、黃豆炒熟趁熱壓碎時發出的香氣，說得形象生動。

我們把車停在五蓮山腳下的一家農家樂，然後信步往山坡上走。抬眼遠望，一坡坡、一崗崗都是青翠欲滴的板栗樹，遠看一簇簇白色的鵝黃色的栗花漂浮其上，滿山像是春蠶在桑葉上蠕動；近看一串串素雅的栗花猶如一串串風鈴垂掛於枝頭，點綴於青枝翠葉之間，毛絨絨的像是虔誠插下燃燒的香棍兒。

如果單從賞花的角度來說，栗花確實太普通了，它可以說是其貌不揚，茸茸的，軟軟的，有點像狗尾巴草，那微白的、鵝黃的色彩也平平常常。但是萬千栗花組成一簇一簇，洋洋洒洒，無拘無束，在陽光下在微風裡輕輕搖動，一片粉白、一片微黃，是不是像竹花、像林海，像武士列隊，像纓子飄揚？

走累了，我們在栗樹下小憩。氤氳的花香沁人心脾，清爽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一陣風過，樹枝搖曳，黃褐色的栗花簌簌地落下來。

我告訴朋友，這些黃褐色的栗花是已近枯萎的了，別看是落花，但是用處卻不小。在農村，在經濟生活比較貧寒的年代，家家戶戶都會去撿拾栗花的。撿拾回來的栗花趁未乾透，再扯來一些纖細的艾禾，借著柔軟勁一起編織成火繩，然後掛在屋檐下晾曬。那一條條像姑娘髮辮似的火繩，是家家戶戶門前的風景。在夏夜，乘涼或睡覺時燃上一根，既驅蟲驅蚊又香氣撲鼻，這是那個時代最好的蚊香。

隨後，我們爬上五蓮山。不出意外，五蓮山清麗峻茂的景緻，秀美險絕的奇觀，給朋友留下深刻的印象。

從山上下來已是午後，我們就在停車的農家樂用餐。

那是一個拾掇得十分乾淨利索的農家小院，院子外就有一棵高大的栗樹，樹冠幾乎覆蓋了整個小院，馥郁的栗花香彌散在院內院外。

老闆娘熱情招呼我們坐下，沏上一壺山泉水沖泡的當地雪青茶。方桌，馬扎，熱茶，家的感覺瞬間溫暖了我們的心。

幾位從日照來爬山的遊客正在用餐，他們熱情地向我們打招呼，和我們交流爬山的心得，並邀請我們過去品嘗他們的菜肴，儼然就是早已熟絡的老朋友。

老闆娘的好客，老鄉的熱情，讓我在朋友面前自信滿滿的，很有一份作為家鄉人的自豪。

看到朋友對栗花情有獨鍾，我就點了一個清炒"栗花"。一說"栗花"，朋友瞪大了眼睛，疑惑的望著我，以為就是栗樹的花。等我耐心給他說明白了，他還依然有點不敢相信。在當地，所謂"栗花"，就是栗蘑的一種特殊叫法，說的就是板栗樹下生長的一種蘑菇。五蓮山周邊土壤肥沃，光照充足，降雨豐富，各種自然條件都非常適宜板栗生長。而每年的春夏秋三季，雨水過後，板栗樹下就會冒出一簇簇宛如盛開的牡丹一樣的蘑菇，這就是當地人所稱的"栗花"。如果有幸採到一顆新鮮的栗花，可以吃好幾頓呢。新採的栗花用開水焯過，切一點蔥花薑末，配上幾棵韭菜，加上幾片瘦肉，燒一點花生油，爆炒一下，就是上等的山珍。

當炒好的"栗花"端上桌來的時候，一股異香撲面而來。朋友慌不迭的拿起筷子，連夾了幾口，不住地說著，"好吃"，"好吃"。

我告訴朋友，栗蘑是營養和藥用價值很高的食葯兩用真菌，極為珍貴。栗蘑味鮮美、清香，高蛋白、高營養、低脂肪、低熱量。朋友聽後筷子都放不下了，一盤炒"栗花"片刻就光碟了……

我還為朋友點了當地風味的鮮豆腐、炸蠶蛹和地角皮炒雞蛋，朋友吃得大快朵頤，讚不絕口。

看著朋友陶醉和滿足的神情，一種對於故鄉山水的依戀之情又一次油然而生！我和朋友相約，等板栗收穫的季節再來五蓮山！

看著漫山遍野隨風搖擺的栗花，我的眼前恍惚出現了幾個月以後的情形：秋風吹來，那滿樹的栗子裂開嘴笑在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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