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獨自遠行的第一天嗎
少女的結界
行囊雖不重，卻再沒有，帶回來處。
——游可口
半夜兩點。
火車硬座。
去上海。
車廂里一個個都東倒西歪的睡著了，只有一群農民工大叔們還在聊著東南西北。
煙霧繚繞的那一片中，可口裹著紅色大衣，戴著粉色口罩，歪在窗戶上睡著。馬尾鬆散了，顯得有些虛弱。坐著睡不舒服，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帶出來幾聲咳嗽，把自己咳醒了。眯著眼在自己的包里摸索著什麼，那黑色的包，是她為了面試的時候顯得成熟一點，在火車站的批發市場里花了30塊淘的。
掏出一袋感冒沖劑，用杯子小心翼翼的往軟綿綿的葯袋裡倒了點熱水，晃了晃，扯下口罩，一飲而盡。又倒進去一點，涮了藥渣，喝掉。也許是藥性，也許是熱水的作用，難受平緩了一些。
鄰座大叔見她醒了，主動攀談，搭了幾句，開始要地址和電話。說姑娘你自己出來，留個聯繫方式，以後好幫忙。她搪塞過去，戴上口罩，把臉扭向窗外，回想著自己臨走前的情景。
火車已經晚點半個小時。她發著燒，在嘈雜的候車室，捂著耳朵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媽，火車突然晚點了半個小時，我還發燒了，你說，是不是老天不想讓我出去啊。
媽媽笑聲有些勉強：「你要是不想去，現在回來還來得及呀」。
作為媽媽，她當然捨不得孩子獨自出去，那無親無故的地方，不定會遇到什麼狀況。但作為種地的農民，孩子去與留，又怎是她能決定的。
可口嘆了口氣：「其實，我自己也沒想清楚。不過可能是因為現在發著燒，狀態不好。」
電話那頭沒有動靜。
可口也不說話。她明白，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皺著眉使勁搖搖頭，想打散猶豫的念頭。「去吧，都走到這一步了，出去看看再說。」
來查票了，她回過神來，從車窗的影子里，看到自己疲憊的眼睛，隔著口罩，她沖自己笑了笑。
睡不著，4個小時以後，迎接她的是一個不可知的未來。沒有工作，沒有住所，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她就這麼跌跌撞撞的，奔上海去了。
天亮了，可口打開百度地圖，戴上耳機，跟著導航，來到一家青旅。她有點害怕的，在她看來，帶上耳機就像在聽歌。而開外音，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自己迷路了，那太不安全了。
在沒有收入的狀態下，她必須盡量的抑制自己的消費。青旅一天45塊，6人間，對可口來說是可以接受的。
拎著行李箱進了電梯，同時進去的還有一位老先生。途中，老先生盯著可口問：「住店嗎？」
可口懵掉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上海話嗎，洋氣是洋氣，可是聽不懂呀。只好笑著擺擺手：「啊，我聽不懂。」
老先生換了普通話：「住店嗎？」可口用力的點點頭：「嗯，對。」此時電梯到了10樓，老先生和她一起出來，順手指了指左邊：「朝那走」。可口感激地說聲謝謝，就進了旅社。
6人間不大，可口環視一周，發現除了自己的位置，每張床上都有鋪蓋，有的還放了書，看起來像是長期住的樣子。有個上鋪躺了個女孩，兩人對視了一眼，打了招呼，就住下了。
可口出來的時候只有一個行李箱，很多用品需要現買。照舊，她打開百度地圖和錢包就興沖衝出了門。
站在馬路邊，呼吸著城市的味道。
這裡的樓都好高好高，路邊連小門店都沒有，規劃整齊。馬路上的男人都西裝革履，女士腳踩高跟鞋。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打著電話，腳上的鞋子都是鋥亮鋥亮的。可口低頭看看自己粘了灰的黑鞋子，心裡直嘀咕：「要不是為了顯得成熟一點，我才不會穿黑色呢。」
來上海這一趟，這也是為難她了。在之前的二十年里，她的衣服都是粉、白色居多。再加上一直是個娃娃臉，如果不用暗色來襯托，恐怕是沒有單位願意僱傭「童工」的。
跟著步行導航走，已經在同一條路上折返兩次，她還是沒找到任何小超市。火車站附近也算是很繁華了吧，可她要找的那種便利店好像根本不存在的樣子。終於，在某棟樓的一層看到了個招牌——屈臣氏，謝天謝地。
洗完澡，跟她打過招呼的上鋪姑娘，已經起來梳洗打扮了。紫色的玫瑰形狀髮夾，棕色的眼影，這麼一打扮，看起來好像比可口大了不少。 可口一邊刷著租房軟體，一邊友好的問了句：「要出去玩啦？」這一交談，倒聊出了一個老鄉。姑娘介紹自己：「我叫莉莉，這兩天我要回老家一趟，年前會再來上海的。以後你找到了房子，如果是自己住的話，可以叫我跟你一起分擔房租哦。」這對可口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了，刷了這麼久的租房廣告，那些房租都是可口不能承受之重。現在有人一起分攤，她當然開心，兩人還互留了聯繫方式。
但這位莉莉同學，僅僅和可口在一起待了兩個月，就被可口下了逐客令。這是後話，以後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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