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不是戲
文/燈下香草
1.
王和心的辦公室套間里有她單獨的衛生間，但是多少年她一直不習慣用坐便器，所以只要不是特別急，她就會出來，到樓層的公共洗手間里來，公共洗手間里是蹲便器，她這個習慣跟她的外表格格不入。
這天王和心從公共衛生間出來，聽見樓層接待那裡有個男人在問：「和心文化公司在哪邊進去？」
王和心轉過身，望著那個身影。
那個男人的聲音她記得，那個男人曾在講台上給講過三年課，那個音色早已留在骨髓里。
那一瞬間王和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望著那個側影。
樓層服務員一轉臉看到了王和心，沖她微微一笑，對那個男人說：「呶，她就是和心公司的老闆。」然後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王和心的方向。
男人先是一愣，轉過身看王和心，接著對著她笑了。
王和心朝男人慢慢走過去，男人也朝王和心走過來，被王和心這麼望著，他笑得有些尷尬：「還認識我嗎？是不是認不出來了？」
王和心不可置信地，但是嘴裡堅定地喊出：「老師。」
他的兩鬢有些花白，背似乎也有些微駝，但是精神依舊灼爍。
「啊，26年未見，你竟然能把我認出來。」何念知憨厚地笑著。
「您怎麼會來？」
「我來看看你。」
「您怎麼知道我這裡？」
「我有你的地址。」
王和心依舊像做夢一樣，她把何念知領進自己的公司：「老師，您請進，這是我辦公的地方。」
二十多個員工尋聲望過來，以前沒人見過何念知，他看起來不像公司的合作夥伴，這麼多人的目光聚到他身上，他的臉色微微漲紅，神情透著些許的尷尬。
王和心眼睛裡閃著激動的淚光，她把何念知領進自己的辦公室，讓他在沙發上就坐，隨後沏茶倒水。
2.
29年前王和心升入初中，剛剛30歲出頭的何念知是正好接王和心那一屆學生，他是她的語文老師，他當年正陽光俊朗，才華橫溢，也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心裡的白馬王子的樣子。
何念知當時已經結婚，妻子是同一所學校教生物的黃老師，這是同學們眾所周知的事情。
王和心是個安靜的女孩子，不張揚，不呱噪，除了學習就是學習。
她成績算不錯，在班裡的前五名。
其實當時王和心一直有一種危機感，她這個學上著有今天沒明天，隨時都有退學的可能。
她母親是個啞巴，父親的一條腿有殘疾，是瘸子。
家裡就靠幾畝薄地過日子，雖說就她一個獨生女，但那日子過的很艱難，幾乎家徒四壁，只是父母疼愛她，也願意讓她多念書。
可是王和心的心理壓力很大，她不忍父母每次為她的學費犯難，說不定明天學校就出來個啥費用讓交，王和心極有可能直接背著書包回家，再也不回來了。
父母都是殘疾人，她從小應該是有自卑感的吧。
王和心不願意和別人交流，她喜歡自己獨處。
一個人如果太安靜，那她的存在似乎可有可無，除了每次考試以後，老師在念表揚名單的時候，大家才能想起王和心的存在，其他的時間她是被忽視的。
有一次的作文課，何念知要求同學們寫一篇介紹自己的作文。
王和心照實寫了，寫自己的家庭，寫對自己身體健全的幸運，寫父母對自己的愛，寫自己家庭的貧窮，寫她對未來一無所知的日子，寫的過程，她淚花點點。
就是那一次吧，她第一次對何念知生出感動。
何念知在她的作文下的評語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王和心看著後面那紅色六個點的省略號，好像看到了老師未說出口的對她所有的理解和鼓勵。
何念知在講台上表揚王和心：「這次作文寫的最好的是王和心同學，真實，深刻！但是，由於時間的限制，作文就不在班上讀了。我另外再跟同學們說幾句，我們每個人來都這個世界上都會得到很多東西，比方爸爸的愛，媽媽的愛，還有你們傳承到的優秀品質等，但同時也會承擔一些東西，比方貧窮，這是我們無法選擇也必須面對的事情。貧窮是個大環境，大多數人都在這個環境里生存。煎熬嗎？是的，那也得堅持，只有在努力奮鬥中熬過去，我們才能迎接來未來的美好……」
那節課，王和心能聽明白何念知在說什麼。
那節課，何念知講的這些話看，也主要是給王和心聽。
他通過她的靜坐不語，讀到了她的隱忍，讀到了她的孤獨，讀到了她對父母的感恩，她有一顆美好的心。只是她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人心疼。
從那以後，王和心感覺到了何念知對她的偏向，以前老師提問，王和心從來都不舉手，後來照樣還是不舉手，但是後來何念知不管她舉不舉手，想讓她回答的時候就點她的名字，讀課文，分析句子的語法，講解閱讀理解題等等，如此這番大家才發現原來王和心的表達能力這麼強，思路這麼清晰。
王和心在語文課上受到的表揚最多。
有些感情是微妙的，循序漸進的，慢慢滲入血液的。
王和心最愛的上的是語文課，儘管其他科目的成績也很好。
她後來意識到，她其實是願意見到何念知，因為見不到他，她會，想他。
當王和心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當老師的誰都有遇到什麼事請假的時候，或者讓同學們上自習，或者和其他老師調課，當然對於何念知來說，這樣的時候不多，但是一學期下來也會有個三兩次。就是這三兩次，讓王和心知道了，如果不按時看到何念知的身影，對她來說是多麼煎熬。
2005年的時候，電影《神話》上映，那個時候26歲的王和心坐在電影院里，當演到畫師為玉漱畫像，卻永遠捕捉不到她的笑容而無奈的時候，蒙毅將軍走了進來，那一瞬間玉漱笑靨如花，畫師將玉漱的傾城一笑，定格在畫筆之下。
就是那一刻，看到電影里玉漱嫣然一笑的那一刻，王和心淚流滿面，王和心突然想到多年前的自己，當年每每看到何念知時，她的心裡立刻就會如陽光普照，笑容不自覺地就躍然臉上。王和心當年雖然青春年少，還不懂愛為何物，但她應該是真真切切地愛上了何念知。
後來中考，王和心考上了縣城裡的高中，多少年以後她依然記得她中考的語文成績是148分，那個時候王和心暗暗地想，我應該是全縣單科語文成績最高的了吧，應該是只有作文減了2分。
但是應該沒人注意這個，中考 看的是總分，論起來，王和心的總分成績雖然不低，但是也就是中上等罷了，到不了讓人對她的單科成績好奇，然後挨個去查閱的地步。
儘管她成績不錯，但是念完高一她還是退學了，當時，她幾乎是把家裡，把父母都榨乾了，再也交不起學費了。
如果她繼續讀下去，借錢都沒處借去了，她的未來像個無底洞，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掙到錢，什麼時候會把債還上。
再說，那個年代，周圍也沒有富人，誰的錢都是牙縫裡省出來的，天底下，除了父母，別人沒有這個義務。
17歲的王和心跟著父母在家裡幹了兩年農活，在她19歲的時候，有人到家裡來提親，王和心驚愕，自己已經到了要出嫁的年紀了嗎？自己還什麼都沒幹。她的人生還沒有一點點閃光的地方。
王和心謝絕了媒人的好意，她央著爸爸去跟一個遠房親戚說說，要人家帶她到省城去打工。
到了省城，王和心算是真正開了眼界，也知道了什麼叫人才濟濟。
王和心想改變命運，她想找到更好的工作，想掙好多好多錢，想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她邊打工邊自學，後來又報了自考輔導班。
那幾年的日子真的很苦很累，在她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就會想起何念知，她給何念知寫過兩封信，但是那個時候她時刻都想著要換份好一點的工作，不知道當時的工作還能幹多久，兩封信都沒有留下她的寄信地址。
其實，信的內容乾巴巴的，無非就是跟何念知說她自己的情況，更深的內容她寫不出，也不敢寫，思念就這麼藏在心底吧。
再後來，座機電話和互聯網始普及，王和心有了QQ號，她專門打家鄉的114查詢了學校的電話，然後通過學校方面問到了何念知家裡的電話。
王和心當時拿著那個電話號碼猶豫了好幾天，她想打，但是不知道打通以後要跟何念知說什麼。她只知道，她很思念他。
終於有一天，王和心鼓起了勇氣，電話接通的時候是何念知的妻子接的，那邊問：「你是哪個？」
「哦，您一定是榮老師吧，我是何老師的學生，我叫王和心。」王和心面帶笑容，禮貌地對著電話那邊解釋。
「哦，是給何老師寫信的那個吧，你等下。」
王和心聽了以後，心虛的不行，一直在想，我的信里應該沒寫什麼不當的語言吧，沒有冒犯老師的地方吧？她無比忐忑。
當何念知接過電話的時候，王和心突然急中生智，她當時在沒日沒夜地複習，再過幾天就該參加自學考試，她對何念知說：「何老師，我快要參加 成教自考大專學歷的考試了，正在複習，有道語文題我不會的，我想請教您。」
問題讀過去，何念知進行了詳細講解，題講完了，兩人又到了失語的境地。
何念知先打破了沉默：「你的信我收到了，好好努力，最苦最難的時候熬過去，將來就好了。」
「嗯，我會的。」
「如果在外面談戀愛，要多長個心眼兒……」就在這個時候，王和心聽到何念知的妻子在喊：「怎麼說起來還沒完了了？吃不吃飯了？」
王和心滿心歉疚：「何老師，您去吃飯吧，對不起耽誤您吃飯了。」
「沒事沒事，王和心，我記你一個地址吧。」
「我可能很快就換工作，我在網上申請了QQ，號碼是XXXXXX，這個應該不會變的。」
「呵呵，老師不會這些東西呢。」
「老師，我要掛電話了。」
「和心，你要記住，即便未來遙不可及，你也要一腔孤勇，堅定不移地努力下去，只有努力才有希望啊。」
王和心淚流滿面。
那是她與何念知第一次通話，也是最後一次通話。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勇氣給何念知打電話，榮老師的話一直在她耳邊縈繞：「怎麼說起來還沒完了了……」
那個做為一個妻子應有的不耐煩，這種不耐煩讓王和心誠惶誠恐，內心充滿了對何念知的歉意。
心底有些縹緲的情意，經常把她的思緒拉得很遠，拉回她十三歲的時候和他相識，他做了她的語文老師，16歲的時候，她初中畢業，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情這種東西放在心裡，雖然不去觸及，但是一直存在。
4.
王和心一路奮鬥，吃盡了別人所不能承擔的苦和累。
命運永遠是公平的，只要腳踏實地得付出，就會有收穫，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在王和心30歲那年，她有了自己的公司，憑著誠信踏實，業務被她做得風生水起。
就在何念知找來的時候，王和心的公司正處在一個瓶頸期，同行業公司在這兩年如雨後春筍冒了出來，多得不計其數。
在這個電子信息化網路普及的時代，各種推廣花樣百出，就算沒有什麼實操經驗的一些競爭對手，卻運用網路的平台博得了很多關注。
王和心的很多合作夥伴都被一些競爭對手滲入，儘管跟王和心合作多年，但是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好多人都在搖擺不定，試圖終止與王和心的合作，導致王和心的公司業務停滯不前，這是她此時最大的煩惱。
何念知對他的到來是這樣解釋的：「我看你微信朋友圈裡的動態，好像你現在心情不好，有些不順利的地方，我不放心，所以來看看你。」
「您怎麼加我微信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當年你留了一個QQ號給我。後來我學會上網了，就加了你的QQ，一直注意著你的動態。最開始你公司成立的時候，我很高興，想來祝賀你，但一想，還要隨份子，我就沒來。」何念知嗬嗬嗬地笑著說。
「您真會開玩笑。」王和心抹了一下眼角的淚。
在最初的時候，王和心利用QQ的普及，搜索同行業的各種群，然後不斷加人，也不斷被人加，所以她沒有注意到哪個是何念知。何念知如果不說，她永遠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好友里。
那幾年，她也不斷在QQ動態里發布關於自己公司的廣告信息，她的手機號，座機號，公司地址，全都公開。何念知就是這樣記下了她的資料，再後來有了微信，又根據她的手機號加她為微信好友。
王和心平時在朋友圈裡發自己公司的廣告信息，分享一些行業文章，有時候還會轉發一些好玩的段子和圖片。最近她沒有這個心思了，有時候看到一些傷懷的情境或者讀到能觸及她內心的句子，都能引起她的傷感。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就跟當年上學的時候一樣，她的公司好像有今天，但是看不到明天的路在哪裡，她有時候甚至在想，自己的公司隨時都有可能解散，她和20多個員工也許會在某一刻就淪為無業游民。
王和心的朋友圈裡發的動態很寂寥，有時候可能是兩個詞，有時候可能是一句詩，別人看來都感覺文藝范，可是何念知能感知到王和心遇到坎兒了，而且這個坎兒不好跨越，否則人到中年的王和心不會一直如此落寞。
他思前想後，還是來了，他說來看看她。
此時距離王和心初中畢業，跨過了26年。
王和心又抹了一下眼角的淚。
想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被當年的恩師一直記掛著，王和心的心裡又湧出一股酸楚。
何念知一笑：「都是小孩子的媽媽了，怎麼還像個孩子？」
「我是太激動了，我沒想到您會來，更沒想到這些年您沒忘了我。」王和心緩了一口氣，問：「榮老師還好吧。」
「前幾年生了一場病，做了一次手術，然後就辦了內退了。現在我們倆天天玩。」
「您還教書嗎？」
「我現在是學校的黨委書記，明年就該退了。」
「我還是想問，您怎麼會突然來我這裡？我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也不是突然，其實早就想來看看你，有一年，你愛在QQ空間里寫詩，寫了有一個月左右吧，每天寫，那個時候我感覺你很不開心，像有個坎兒一直邁不過去，那個時候我挺擔心，你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我一直看著你進步，就怕你哪個環節會跌倒爬不起來。就是那次，我準備抽出時間來看你，我跟其他老師都調好了課程，但是要出發的頭一天，我看到你在QQ里發動態，曬老家的養的小豬小狗，曬你父母的小菜園，曬你在玉米田裡拔野菜的照片，看你回老家了，我就沒來。」
王和心想起，那一年的確是因為感情上的事情了一段時間，當年她談了個男朋友，感情很好，但是男方的父母因為她的家庭堅決不同意，本來，她以為男友會和自己一起堅持，堅持到她在城裡功成名就，堅持到他父母同意的那一天為止的。
可是，男友沒過多長時間就向他的父母妥協了。
那次給王和心的打擊的確挺大的，調節了很長時間才恢復元氣。
她沒想到何念知那個時候擔心著他，還會特意調了課，想來看她。
「這麼多年，您怎麼在網上就不跟我說句話呢？」
「說什麼話啊，你能好好的就行了。如果有什麼坎兒過不去了，就想想你最難的時候，一無所有的時候。不管眼前你遇到了什麼難題，都要熬過去啊，人總要熬過去才有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嗯嗯。」王和心繼續抹著眼淚。
她一直是堅強的，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像一個孩子那樣哭泣過。哪怕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她都沒有哭過。
此時在自己初中的語文老師面前，她竟然像個孩子不住地抹著眼淚。
何念知站起來：「我要走了，你好好的。」
「走？怎麼可以，您才剛剛來了十分鐘，我不讓您走。」
「我去XX大學看孩子，我每個月都來看他的，到了時間孩子等不到我會著急的。」
「您的孩子上大學了？」
何念知笑笑，「我兒子讀大二了呢，我四十多歲才有了孩子，老來得子啊，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疼大的。你要好好的，堅強些，任何坎兒都會過去的。」何念知站起身來推開辦公室的門要走。
王和心躥過來，拽住何念知的手臂：「我不讓您走，您給孩子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無論怎樣，我請您吃頓飯。」
外面的員工都抬起頭，望著這奇怪的一幕。
他們那安靜如水的老闆，此刻正撅著屁股，拉著一個老男人胳膊，帶著哭腔在挽留。
何念知小聲說：「別拉了，都在看你，多不好。」
王和心抬頭看看大家，不放手：「就不讓您走。」
「本來我就是順路來看看你，只要你好好的以後還有機會再見的，我如果不準時去，孩子心裡會失落的，我不想孩子心裡難過。」
是呀，一個父親不想自己的孩子難過，她不應該把他的父親截留在這裡。
王和心把手放開了，跟隨何念知的腳步往外走。
下樓後王和心說：「您等一下，我去開車，我送您過去。」
何念知擺擺手：「不用了，我坐公交車過去，很方便，剛才我來的時候就是在這樓門口下的車。」
「別別，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等你把車開過來，我已經坐上公交走了。別送了，上樓吧。」
王和心不聽，跟著何念知的腳步走到公交站牌下面，下台階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攙著何念知的胳膊，何念知笑笑：「我雖然老了，但是走路不用扶的。」
王和心趕緊放開手。
何念知又說：「年紀大了，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了，也許哪天就把你這個學生給忘記了。」
王和心的眼角又滲出淚來：「您都關心了我半輩子了。」
「你回去吧，記得要好好的，困難只要熬過去，前面就是更好的日子。」和藹的笑容始終掛在何念知的臉上。
「老師……」王和心望著何念知那張蒼老的臉，他老了，他都要退休了，29年前他們相識，26年前他們分別，唯有那張初中畢業照上有兩個人的影子。
「車來了，我走了。」
公交車門開了又關上，王和心看到有年輕人把靠窗的座位讓給了何念知。
她站在車窗外，對著他揮手。
突然王和心追著公交車跑起來：「何老師，何老師，我還沒有您的電話……」
好心的司機終於把車停下了。
何念知伸出頭來：「我在微信上告訴你，趕緊回去吧。」
然後，王和心目送著公交車遠去。
5.
回到公司以後王和心在辦公室里愣神兒。
何念知的到來還是像一場夢。
微信嘀嘀響了兩聲，有個人發來一段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王和心笑了。
助理敲門進來：「王總，X公司那邊又來電話，說是可以繼續合作，但是報價要再壓兩個點，如果您這邊不同意，他們會考慮尋求他方。」
「好，就再壓兩個點。」
「可是，那樣我們就沒有利潤了，等於白乾啊。」
「沒事，就跟他們直說，我願意白乾原因就是感謝他們這些年和我的合作陪著我們公司壯大成長，如果沒有他們我熬不到今天，現在是行業最困難的時期，我希望和他們一起熬過去。其他搖擺不定的合作方，也是同樣對待。另外成立專門的推廣小組，結合成功的合作案例和我們在行業內的口碑，在宣傳方面加大投資，我們所有的服務都公開化，接受行業監督，讓在背後默默看著我們的人，感受我們的真誠，和，心。」
四個月後，在和心文化公司成立十周年的慶典上，好多行業翹楚都來捧場，在他們眼裡，和心公司的老總是個值得信賴，可以並肩同行的人。
6.
後來，何念知患上了阿茲海默症，基本上不認識什麼人了。
有一次王和心去看他，他正在坐在輪椅上曬太陽，他的兒子在身邊陪伴著。
王和心蹲在何念知的膝前跟他講話：「老師，我給你買了一條圍脖，很軟，很暖和，你看看好看不好看？」
何念知抬頭看了看她，很無助地看向兒子，說：「小同志你看一下，這個女人好奇怪，她總看著我，好像要哭的樣子。」
王和心再也忍不住，她淚如雨下。
何念知終於將她忘記。
作者簡介：燈下香草，一個用心寫作的安靜女子。作品以紀實文學和短篇小說為主。她的文字直面人生、揭露人性！一個不為金錢寫作的女作者，她不博流量，不灌雞湯，不沾黃，不涉污，更不會嘩眾取寵。她都是把自己經歷過的、看到過的、聽到過的人和事，以小說的形式寫進公眾號——靜心寫人生，所有的故事都是娓娓道來。在這個嘈雜的人間，靜下心來閱讀，你會發現香草的文字里有現代人的靈魂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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