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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可恥的歡呼者

6月20日,甘肅慶陽西峰區19歲女孩李某奕跳下後,有圍觀者吹口哨,表示「跳得好」。甚至還有的人揣度她是不是為了成為「網紅」而在表演。在一個視頻中,有個聲音說女孩,說要跳樓,結果跳了6個小時,還不跳……女孩決絕跳下去,救援她的消防員絕望痛苦的哭聲和下面一圈歡叫的看客形成極大的諷刺又悲哀的畫面。

看客們為什麼那麼急不可耐地要觀看一個生命的離去?一個女孩的生死對他們的意義不過是一場熱鬧。在這起事件中,女孩,侵害她的人、救她的消防員、圍觀群眾,構成了一個社會圖景,這就是我們生在其中的環境,要多悲哀有多悲哀。最悲哀的就是那些毫無利益相關的看客們——我都不忍心祝願他們有一天能得到同樣的喝彩——畢竟,你不能去詛咒一個白痴。

大家都知道,魯迅在百年前描寫過這樣的麻木不仁的看客——像一群被人拽著的鴨子,伸長了脖子,去期待一場熱鬧。一百年,看客們並沒有多少改變。

其實,魯迅另外一個文章才把這些看客刻畫的入木三分,這就是 《復仇》。

兩個赤身裸體的人,手持利劍,對立於曠野之上,他們是要擁抱,親吻,偎依,還是要一番廝殺,一劍挑破粉色的皮膚,溫熱的血灌溉屠戮者——這裡有一場高質量「熱鬧」的所有元素,所以,看客雲集,像層層疊疊的蟲子,密密麻麻地湧來……

「路人們從四面奔來,密密層層地,如槐蠶爬上牆壁,如螞蟻要扛鯗頭。衣服都漂亮,手倒空的。然而從四面奔來,而且拚命地伸長頸子,要賞鑒這擁抱或殺戮。他們已經豫覺著事後的自己的舌上的汗或血的鮮味。

然而他們倆對立著,在廣漠的曠野之上,裸著全身,捏著利刃,然而也不擁抱,也不殺戮,而且也不見有擁抱或殺戮之意。

他們倆這樣地至於永久,圓活的身體,已將乾枯,然而毫不見有擁抱或殺戮之意。

路人們於是乎無聊;覺得有無聊鑽進他們的毛孔,覺得有無聊從他們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鑽出,爬滿曠野,又鑽進別人的毛孔中。他們於是覺得喉舌乾燥,脖子也乏了;終至於面面相覷,慢慢走散;甚而至於居然覺得乾枯到失了生趣。

於是只剩下廣漠的曠野,而他們倆在其間裸著全身,捏著利刃,乾枯地立著;以死人似的眼光,賞鑒這路人們的乾枯,無血的大戮,而永遠沉浸於生命的飛揚的極致的大歡喜中。」

魯迅說,看客們正在進行的是無血乾枯的殺戮。而這就是他的「復仇」——

讓看熱鬧的人不熱鬧可看,算不算復仇?但其實還是很悲哀。

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看客心理其實就是毫無人性的心理,這都是我們精於禮制,而陋於人性的教育的惡果,我們對人性的啟蒙還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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