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女生墜亡：哭泣的消防員和冷漠的圍觀者

6月20日下午3時許，甘肅慶陽女孩李某奕在一棟大樓8層欲跳樓輕生。經4個多小時救援，女孩仍不幸墜落，在場營救的消防人員忍不住失聲痛哭。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與消防員的痛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樓下圍觀者的「狂歡」。

近日網上流傳的多段記錄李某奕跳樓前和跳樓瞬間的視頻中可以看到，樓下的一些圍觀者，不僅不為年輕女孩擔心，反而為其不快點跳樓而焦急、不耐煩，甚至有人高喊「跳啊，快跳啊」；還有人不滿足於「朋友圈直播」，甚至打開了手機中的直播軟體，準備記錄下這縱身一躍的瞬間。女孩墜亡後，有圍觀者吹口哨，表示「跳得好」。甚至還有的人揣度她是不是為了成為「網紅」而在表演。

那些起鬨的圍觀者，冷漠得讓人心驚。

8樓上/救人

消防員：她墜亡前跟我說

「哥，我清醒了，謝謝你」

從樓上跳下之前，李某奕在百貨大樓8樓外的小陽台上坐了很久，消防員在一旁也勸解了很久。當李某奕跳下之後，救援消防員的哭聲撕心裂肺，讓人心碎。

現場視頻顯示，原本坐在平台上的李某奕突然準備向下跳，在她旁邊的消防員飛身抓住她的一隻胳膊，聲嘶力竭的呼喊「抓住、抓住」，然而十多秒後，女孩還是墜了下去。

李某奕此前曾多次輕生。去年5月，當地媒體曾報道過一則「女生欲跳樓輕生，慶陽消防官兵『飛撲』救人」的新聞，當時的輕生女孩就是李某奕。當時救人的消防員，本次也參加了對李某奕的營救。只可惜，這一次，消防官兵沒能將她救下來……

媒體報道，當天參與救援的消防員中，有一人剛剛結婚，因為沒能救下女孩陷入自責，非常難過。

6月25日，慶陽市舉行通報會說明李某奕跳樓身亡事件調查進展。發布會現場，慶陽市公安局消防支隊西峰區大隊西峰區中隊長程偉表示，自己當時就在李某奕身邊勸導她。僵持幾小時後，李某奕突然對他說，「哥，我清醒了，謝謝你，我要去天堂了」。隨後便向下跳，程偉抓住女孩大臂，但在此過程中，李某奕一直在掙脫，讓他放開她，最終不幸墜落。程偉表示，看到女孩墜落後，自己內心極為痛苦，一直用手砸著牆壁。據他介紹現場參與救援的另一個消防員幾日來仍未走出心理陰影，還在接受心理疏導。

對網友提到的沒有鋪設氣墊的問題，中隊長介紹，事發時，氣墊已抬至現場，但該女孩抵抗情緒過於激烈，怕影響女孩情緒，因此沒有鋪設。

8樓下/起鬨

圍觀者直播鼓掌高喊

「怎麼還不跳，要跳趕緊跳」

與消防員的痛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樓下圍觀者的「狂歡」。

當李某奕一出現在陽台上，就有了圍觀者。在等了一段時間之後，圍觀的人群開始起鬨。有人拍視頻發朋友圈，配發的話語，冷血得令人心驚！

還有人不滿足於「朋友圈直播」，甚至打開了手機中的直播軟體，準備記錄下這縱身一躍的瞬間。配發的圖片上赫然寫著「1、2、3、跳！」。

在這些視頻中，多名圍觀者在樓下喊「怎麼還不跳」、「大家看啊，都跳到6點多了還沒跳下來」、「要跳趕緊跳」……

甚至女孩跳下之後，嘲諷仍舊沒有結束。一名之前發帖「倒是跳啊，坐那猶豫什麼」的網友，在女孩跳下後寫道：那就對了。要不都對不起這麼多人圍觀。

更讓人心寒的是，女孩跳下後，甚至有圍觀者鼓起了掌。

目擊者陳傑（化名）事發當天下午四點左右曾路過事發現場，當時警方和消防人員已經到達，附近道路已被封鎖。陳傑介紹，當時現場已經有二三百人圍觀，在場的人說，女孩下午兩點多就坐在平台上，近兩個小時後，有人開始不耐煩。「我親耳聽到有人說，『一秒鐘能解決的事情，在這耽誤了這麼久還不跳』。」

5天後/通報

警方已拘留2名起鬨者

掌握另外6名視頻發布者信息

25日晚10點，慶陽市舉行的通報會上，慶陽市西峰區公安分局副局長曹懷玉介紹，李某奕準備跳樓期間，現場確有人圍觀起鬨，警方已對兩名起鬨者行政拘留。此外，警方已掌握另外6名視頻發布者的信息，希望他們儘快自首。

一個追問

女生曾多次自殺未遂

女生父親：她曾被老師猥褻

據了解，墜亡的女孩李某奕，生前就讀於慶陽六中。李某奕墜亡疑與兩年前被班主任吳某厚猥褻有關。

6月24日，李某奕的父親李明（化名）告訴媒體記者，2016年9月5日，當時正在慶陽六中就讀的女兒因為胃疼被安排到宿舍休息，當晚9點左右，其班主任吳某厚進入女兒休息的房間，以探病為由親吻、摟抱李某奕，因為另一位老師到來才停止。

李明表示，出事之後，原本開朗的李某奕出現抑鬱的情況，後被北京安定醫院確診為創傷後應激障礙，並且曾多次嘗試自殺。

記者了解到，2017年5月，吳某厚因猥褻行為，被慶陽市公安局西峰分局行政拘留十日。2018年3月，西峰區人民檢察院對吳某厚作出不起訴決定。「不起訴理由說明書」顯示：吳某厚行為情節顯著輕微，不構成犯罪。

6月25日，慶陽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員告訴北青報記者，教育局曾對吳某厚猥褻李某奕的事情做出過調查處理，對吳某厚做出了行政降級的處分，並且協調當事人吳某厚對受害人做出經濟賠償。

對此，李明表示自己並不知道教育局曾對吳某厚做過處理，並稱當時學校給過一個35萬的賠償協議，但協議里要求他放棄其他訴訟權利，「我不可能簽這個屈辱的協議」。

通報：吳某曾被警方行政拘留

據警方25日晚通報，2017年2月26日，李某奕在其父陪同下曾到當地公安部門報案，稱其被班主任吳某猥褻，要求查處。經當地公安局辦案部門調查，2016年9月5日15日許，李某奕在慶陽六中高三二班上學期間，因突發胃病，被輔導老師安排在公寓樓D棟109宿舍卧床休息。當晚9點許，班主任吳某來到該宿舍詢問李某奕病情，用嘴親吻其額頭、臉部、嘴部等部位。2017年5月2日，該局依法以猥褻行為對吳某處以行政拘留十日處罰。5月3日至5月13日，在西峰區拘留所被執行拘留。吳某厚不服處罰決定，向慶陽市公安局申請行政複議。經市公安局審查，認為對吳某厚行為定性準確，處罰適當，維持治安管理處罰決定。

其間，李某奕父親認為公安局處罰不當，到西峰區人民檢察院進行申訴，區檢察院調閱案卷後認為吳某厚的行為涉嫌犯罪，書面通知公安局立案偵查。公安局於2017年8月10日立為刑事案件；8月25日對吳某厚採取取保候審措施；11月20日偵查終結後移送起訴至區檢察院。區檢察院審查後於今年3月1日作出不起訴決定。李某奕遂到慶陽市人民檢察院進行申訴。5月18日，市檢察院維持西峰區檢察院不起訴決定。

目前，李某奕跳樓死亡事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追訪：當事人曾多次試圖自殺

據警方通報，李某奕於2016年10月7日、12月6日先後兩次因抑鬱症服用過量阿普唑侖等鎮定類藥物自殺未遂。2017年5月24日20時許，她上到慶陽六中教學樓5樓欲跳樓自殺，被公安民警、消防官兵及時解救。今年1月15日，她又服用曲唑酮片等大量抗抑鬱藥物第四次自殺未遂。

李某奕的父親李明（化名）表示，女兒生前成績很好，曾列班級第七名，事發後因有抑鬱癥狀中斷學習，但渴望能參加高考上大學。

一聲嘆息

冷漠的起鬨「看客」

連尊重生命，都做不到

花季生命的逝去實在令人惋惜，但樓下「看客」們的行為更是令人髮指。圍觀他人的死亡可能是他們無聊生活的一劑調味品，或是緊張刺激的真人秀。他們沒有什麼情感上的觸動，只是平添了些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至於起鬨，這件事則更加惡劣。因為他們不僅僅是圍觀死亡，而是在呼喚死亡。

一條年輕生命的逝去令人痛心。更令人痛心的是，對那些冷漠的圍觀者而言，救助生命是不存在的，連尊重生命都做不到。

封面新聞 本組稿件綜合《北京青年報》、人民日報官方微博、澎湃新聞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