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不得不直視

最新 06-26

呂宗平

1963年出身於洪湖螺山造船廠家庭，1981年入伍，1987年畢業於湖北藝術學校，1993年——1996年就讀中央美院研究生班，1995年創立《呂宗畫廊》，2009年成立中國抽象藝術聯盟及私人美術館，2013年創立「中國十墨」藝術家群體，新京派院士，現定居北京，自由藝術家。

未來世界勞動是種奢侈

違規！不得不直視: 一刀解剖呂宗平

文/胡天遙

這一刀或許很漫長，一旦出手必成凌厲之勢。呂宗平一招「亢龍有悔」手起刀落，刺眼的光白划過暮色天際，將傳統與當代劈為兩半……長刀入鞘，呂宗平犀利地目光掃視群雄，翻身策馬，遁土而去。

疑惑、不解、罵聲一遍，雞毛亂飛……

呂宗平在創作中

「犀利哥」呂宗平既是叛逆者，也是回歸者。他「叛逆」的是整個藝術史，「回歸」的是他心目中的生態自然。

「不要藝術，不要生活」，如果藝術是種信仰，那麼你完全可以選擇相信佛教、道教或者耶和華，而不必固守在杜尚先前藝術線性軌跡之上。事實上，呂宗平在杜尚在這條路上走了很久，他開始反思，以至於反叛……他選擇了相信自然，回歸自然。

非藝術化是呂宗平追求的一個目標，非藝術化不是指沒有藝術，而是把所有藝術和非藝術特點、精華更多地融合、吸收，但不要把它當成藝術，說大點藝術無非就是生活方式。藝術是生活方式不等於沒有了藝術，它是種更精準的藝術。

什麼是精準？精準是指隨著變化而變化，隨時隨地跟社會與自然相匹配，相吻合。因為所有的事物都在不斷變化、運動的狀態，拿固定的規律和標準來說事，都是在耍流氓。

呂宗平在創作中

雨後的北京東郊，微風徐送，葉潤花繁，婆娑的核桃樹葉影映在圍成天井的灰色建築物上搖曳。庭院中到處碼放著被打成包的草葉、紙屑和垃圾，肥綠而年輕的桑葉樹旁擺放著茶几，檸檬茶早已沏好多時。

宗平正專註地製作《滾石》作品，為了迎接筆者到來，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將近一天。他融入到這個環境之中，自然而貼切，毫無違和之感。相比於二十年前，宗平有如「飛龍在天」，早早地就在中國美術館舉辦過個展，其聲名氣勢遠甚於當今名聲顯赫的一線藝術家。如今的宗平似「亢龍有悔」深潛澤塘，回歸於自然，韜光養晦，聚養天地之精華，思索著藝術與生活的本源。

呂宗平在創作中

你看，都是些紙，可以循環的、有生態的，包括收藏的各種垃圾、草、葉、等自然物質。打成包，讓一種物質不停地轉化出自身的能量。

藝術就是要舒服暢快，一種憋屈後的渲泄！德國表現主義不就是渲泄嗎？作為一個時期來說是一種渲泄，但渲泄不是一個主要表現形式。我的作品用渲泄就不太貼切了，有渲泄的成份。渲泄是一種感情的表達，跟人哭一樣。有悲痛地哭的，有喜極而泣的，有發愁的……各種狀態都有，看似複雜。當代藝術情感表達其實又很簡單，無非是自己鑽進去，在馬路上打滾。

呂宗平在創作中

我的作品就是我鑽進去打滾，滾石嘛。石頭磨的圓圓的是通過時間來演變的，那麼就跟時間有關係，包括這些眼……當然不用說這些千穿百孔，跟這些沒關係，但也要講究。這裡面有很多元素，比如陰和陽的關係，腐爛或人為或惡劣環境下造成的窟隆眼，還有這連接的線也能看出所謂的陰陽關係。

就語言方面來說，《滾》本身是雕塑，又不是雕塑。它有繪畫性，有畫面感，有色彩關係。說它是畫，它又是立體的，又是能動的。裝上燈光又像八十年代舞廳里那種轉燈，上面有好些鏡片，它是一種訪問，照見自己，訪問自己。

銹墨紙本作品放生

以前的藝術是說教、客觀表現或情緒渲泄。我的藝術是一種修練，不是那種練佛的修練。我是在修練對抗！這種對抗對社會是干預的，我放在馬路中間不正是干預嗎？

馬路上放個大石頭，這是破壞！放在高速路上不就是個障礙物嘛。真撞壞也不要緊，它裡面都是紙。但它的意義就不一樣了，這種介入正是我的一種表現形式，但內容還是當成所謂的藝術在做。

一個人的藝術就是把自己當成怪胎，我鑽進去就是回到母體，回到自己認為最乾淨的地方去，因為人一出生就被社會環境污染。

銹墨紙本作品放生

不要藝術，其實就是融合了很多很多藝術在裡面。雕塑別人沒有的，繪畫別人沒有的，我的行為別人也沒有，每一個都是很經典，引伸了很多關係在里內。我的作品不是件作品，是活的。今天是這個作品，明天是那個作品，不停地變，沒有終點。這是我要追求的，我覺得這樣很牛逼！

藝術已經不是說教了，它是對整個社會（但別融進去）作出判斷，沒有作品，只有態度。作品只是個媒介，一種形式！但這種形式要便於別人好理解，你得很清晰、自然。

自然就包括人的自由性，對生命的尊重。這種自由和尊重不是來自一件作品，而是要看一系列作品。我打的包都是紙在做，打的草、葉子、垃圾……多了自然就看出來了，不需要你說什麼。每個作品都是一個辭彙，一件作品不可能看出一個人的全部想法，必須要很多，這些都還是次要的。

我的作品不是看作品，而是看我這個人，看我每天在幹什麼，這個很重要。

銹墨紙本作品放生

那個不給人看的展覽，不給人看卻每天拚命發朋友圈？因為我們看到的都是虛擬的，我是拿虛擬的給人看，沒拿真實的給人看。我們這個世界面紗實在太多，真實的東西太少，都有面紗，還不如不給你看，不給你看就是反思。

給人看的是展示，是作秀！我從來沒有對任何批判家說過：哥們，給參加個展覽，帶我玩玩。根本不會說這話！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不是什麼牛或耍大牌，這也算是一種態度。因為我覺得這些展覽沒有意義，喝個小酒吃個飯，拍屁股走人，臨了一遍罵娘聲，有什麼意義？

展覽要麼學術交流，要麼被資本炒作，能賣個多高的價錢，要麼能積攢人脈。但這個社會扭曲了，我認為沒有藝術，包括整個社會都沒有藝術。因為只要能說出來的藝術，都已經發生過了，那就不叫藝術，與藝術沒有關係了。

你說得出來的，包括當代什麼什麼玩藝，都是扯淡！什麼是當代？當代就好嗎？

當代不是流派，不是風格，什麼都不是。是個正在發生的狀態，是個未知數。就像哭是個未知的，你必須要有個判斷。成人哭？老人哭？經歷生活的磨難或者很孤獨，很渴望，很飢餓，你要有個判斷的，那時哭是不一樣的。像孟姜女哭長城，她的哭聲引起了社會的關注，她那種對事情的執著行為，對丈夫的思念情感，包含了很多東西，哭的價值就不一樣了。你也可以哭，把長城也哭倒了，這也很牛逼。

這是種精神的力量，藝術也是這種精神。不是畫一幅畫就精神了，它是不斷地進化狀態，不能說我今天拿個木魚來敲我就成佛了。在廟裡一呆，離開這個世界，這不是藝術家該有的態度，這是逃避。

逍遙遊不正是逃避現實嗎？我不當官了，跑到鄉下畫自己的小畫，這是種逃避。現在的藝術家不是逃避，也不能逃避，更不能小情小調自我陶醉。要面對現實，要說話要發聲。你的態度要介入社會，干預社會。

怎麼干預？比如你要戲弄它……方法很多。我就是把「石頭」放到馬路上，很多人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放這個東西？那肯定引起注目，你不得不看，違規嘛！千穿百孔肯定引起思考，至於思考作品本身的價值，那一定是扯淡。

不給人看的展覽

但是作為作品，這裡面也包含了很多基本東西。大小虛實、節奏關係、色彩關係、意志成份等，更多的是發生、發展當中，我往往反過來，追求它的不確定性，因為明天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能控制那叫意志，但我們的命運不是為自己控制的。是被社會控制，被強權控制，被老天爺控制的。意志只是個基本態度，更多的是從生存的角度去觀看這個社會，並作出自已的表情。

一般人總是把漂亮的一面展示給人看，我都是「垃圾」展給人看，原滋原味的。從藝術角度講更加接近真實，這種真實是可貴的。在乎別人怎麼看，作品就不用做了。

我比較反對所謂的觀念藝術，儘管我的作品有觀念，但完全拿觀念說事，覺得還是太形而上。我的作品不以觀念為主，觀念太玄、太虛、太形而上。

中國文化的弊病就是太形而上，不像西方科學講究數據。但是沒有數據不等於不科學，有些真理是不需要數據分析的，或者自然的規律就已經告訴你了。就像一種樹永遠都長得一個樣子，只有微妙的變化，這是樹的基因決定的，這種基因也是它的意志吧。

當代藝術區別於以往所有藝術就在於，只要出現就是死亡，出來就沒有了。看我的作品就知道，放生、養護、雨水、陽光······借天地之氣，吸日月之精華。能量聚集在裡面，它的信息密碼是不一樣的，這是我對自然的尊重，也是我對事物、環境作出的一個判斷。

不給人看的展覽

創作構思也是在不斷地變，意志是個前提，更多的是發展當中不停地發生，不停地改變。不能去控制，你不能拿今天的事說明天的事。為什麼中醫看病時總說給你先開兩付葯試試，過兩天再看？因為一切都在變化，只能吃完這幾付葯之後，看情況再調些葯進去，它是不斷調理的過程。我這個養畫的「養」就是隨時調理，隨時平衡、維護生長規律的養護過程。

未來社會是很精緻的生活，杜尚他已做到茶的概念。生活就是藝術，打坐嘛，不畫畫了，喝茶就是藝術。但是不能說喝完茶了就說藝術已經死亡，只能說和誰喝茶很重要了。不能一個人喝茶，這是很多人的事。茶是東方文化的東西，但我把西方科學的衡量標準融合進來，是不是意義就不一樣了？

東方文化沒有一個更精準的東西來論證它，都是感覺，不停地在變化。萬事萬物都是不停地變化，必須站在運動的角度、客觀角度和科學角度進行精準化，這是藝術家該乾的事情。

我不僅分析這個世界，更多地是分析未來世界。未來世界毫無疑問是資本操縱這個世界，精英操縱這個世界。我特別反對社會精英化，精英化就是災難！就是一部分人得不到重視，一部分人的生命、安全、平等得不到保障。整個社會扭曲、病態，人類會更加混亂，環境更加惡劣。

特別是智能機器人的出現，資本會利用機器人，連性愛都用機器人。很多人勞動的權利被剝奪，勞動將成為一種奢侈，一種榮耀。我的藝術正是著眼於未來的藝術，未來的生活，用一種博愛的，不傷害別人的情懷來發展自己。

藝術價值始終是個體價值，而不是大眾價值，它解決了人類的方向問題。「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是沒有終點的藝術研究課題。

我認為人從自然中來到自然中去，但我說的自然不是以前那個自然，一切東西都是通過自然得到一種平衡。你不能刻意地我想改變世界，我想怎麼怎麼樣。

這個自然它是個整體的自然意識，而不是客觀自然和個體自然，這和地球村概念是一樣的。我是在這種方向性和趨向性中不停地尋找和發現，在我看來一切看得見的東西它都有個結局了，比如電影看個開頭你就能猜個結果。我不給人看的東西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它不僅是個展覽的問題，更是個發生和結果的問題。它不停地在變化，以前沒人提這個概念。

我給人看的是虛擬空間、虛擬世界，因為我們所看到的真實其實都是虛假的。有些人不理解是因為沒有站在一個空間里思考問題，還以為這個人有毛病，干這干那的。不管幹什麼，首先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很好玩？覺得是個東西？

作品《滾》色彩效果

《滾》這個作品有色彩，也有效果，但不要忘了我不會特意為這些效果去做，去設計。我是把兩種文化現象融合在一起，不停地發生，不停地消震，這是我要做的課題。並不是特意設計出來個東西，捏吧捏吧，這是有意志的控制它。但我還要追求所謂的理想，還要追求心目中的美，而不是設計出來的那種完美的美。

我這種美是將人類意志和自然意志和諧融合之美，是不停地修正，去拉它去扯它，但還是不完美，還有很多缺陷之美。

現在很多人在談原創，其實沒有畫面才是原創。藝術是通過畫面來實現語言和形式的原創的，這是一個階段。現在的原創應該是畫面+藝術家這個人+他的生活狀態，這才是原創。所有的畫面都不再是原創，你怎麼做都是別人的影子。藝術史需要顛覆性的更改，你拿畫那就不用說了，早就淘汰了。你拿現成品那也不是原創，這個原創是屬於杜尚的。現在的原創是要打個加號的，原創加什麼什麼，這個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