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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州山村——江南潮州——唐宋八大家韓愈

忻府區西北端的安社村坐落在群山深處一山嶺之顛,扼守忻靜之咽喉。曾是忻府區經西北鄉通往靜樂、嵐縣、興縣的必經之路。自上世紀70年代建成米家寨水庫,其後因公路改道新忻五線,加之後來忻保高速公路通車,該村逐漸被邊緣化。

筆者奇村中學求學期間,也就是1976年春,曾在此植樹勞動半月有餘,因此一直有再去看看的情結,前幾天結伴幾位好友前往納涼,在位於安社村東南角的一座龍王廟賞玩時發現:在其西配殿外側山牆有人抄錄一首詩詞,仔細閱讀該詩出自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韓文公所作的《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安社龍王廟建於民國五年,距今百年光陰。敬抄錄韓文公詩作於牆壁之人應該也屬被貶之官員,可能於被貶途中路經此地或暫棲身於龍王廟時有感而發。前言純屬推測,尚未考證,望有意者為之。

韓愈(768~824)字退之,唐代文學家、哲學家、思想家,河陽(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人,漢族。祖籍河北昌黎,世稱韓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稱韓吏部。謚號「文」,又稱韓文公。他與柳宗元同為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主張學習先秦兩漢的散文語言,破駢為散,擴大文言文的表達功能。宋代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作品都收在《昌黎先生集》里。韓愈在思想上是中國「道統」觀念的確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

韓文公《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賞析

韓愈一生,以闢佛為己任,晚年上《諫佛骨表》,力諫憲宗「迎佛骨入大內」,觸犯「人主之怒」,差點被定為死罪,經裴度等人說情,才由刑部侍郎貶為潮州刺史。

潮州在今廣東東部,距當時京師長安確有八千里之遙,那路途的困頓是不言而喻的。當韓愈到達離京師不遠的藍田縣時,他的侄孫韓湘,趕來同行。韓愈此時,悲歌當哭,揮筆寫下了這首名篇。這首詩和《諫佛骨表》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

韓愈大半生仕宦蹉跎,五十歲才因參與平淮而擢升刑部侍郎。兩年後又遭此難,情緒十分低落,滿心委曲、憤慨、悲傷。前四句寫禍事緣起,冤屈之意畢見。首聯直抒自己獲罪被貶的原因。他很有氣概地說,這個「罪」是自己主動招來的。就因那「一封書」之罪,所得的命運是「朝奏」而「夕貶」。且一貶就是八千里。但是既本著「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諫佛骨表》)的精神,則雖遭獲嚴懲亦無怨悔。

三、四句直書「除弊事」,認為自己是正確的,申述了自己忠而獲罪和非罪遠謫的憤慨,富有膽識。儘管招來一場彌天大禍,他仍舊是「肯將衰朽惜殘年」,且老而彌堅,使人如見到他的剛直不阿之態。五、六句就景抒情,情悲且壯。韓愈在一首哭女之作中寫道:「以罪貶潮州刺史,乘驛赴任;其後家亦譴逐,小女道死,殯之層峰驛旁山下。」可知他當日倉猝先行,告別妻兒時的心情如何。韓愈為上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家何在」三字中,有他的血淚和憤怒。

後兩聯扣題目中的「至藍關示侄孫湘」。作者遠貶,嚴令啟程,倉淬離家;而家人亦隨之遣逐,隨後趕來。當詩人行至藍關時,侄孫韓湘趕到,妻子兒女,則不知尚在何處。作者在《女挐壙銘》中追述道:「愈既行,有司以罪人家不可留京師,迫遣之。女挐年十二,病在席。既驚痛與其父訣,又輿致走道撼頓,失食飲節,死於商南層峰驛。」了解這些情況,便知「頸聯純作景語」、「境界雄闊」之類的賞析並不確當。頸聯上下句各含兩個子句,前面的子句寫眼前景,後面 的子句即景抒情。「雲橫秦嶺」,遮天蔽日,回顧長安,不知「家何在」?「雪擁藍關」,前路險艱,嚴令限期趕到貶所,怎奈「馬不前」!

「雲橫」、「雪擁」,既是實景,又不無象徵意義。這一聯,景闊情悲,蘊涵深廣,遂成千古名句。作者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上表言事的,如今自料此去必死,故對韓湘安排後事,以「好收吾骨」作給。在章法上,又照應第二聯,故語雖悲酸,卻悲中有壯,表現了「為除弊事」而「不惜殘年」的堅強意志。

此兩句一回顧,一前瞻。「秦嶺」指終南山。雲橫而不見家,亦不見長安:「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李白詩),何況天子更在「九重」之上,豈能體恤下情?他此時不獨繫念家人,更多的是傷懷國事。「馬不前」用古樂府:「驅馬涉陰山,山高馬不前」意。他立馬藍關,大雪寒天,聯想到前路的艱險。「馬不前」三字,露出英雄失路之悲。

結語沉痛而穩重。《左傳·僖公三十二年》記老臣蹇叔哭師時有:「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之語,韓愈用其意,向侄孫從容交代後事,語意緊承第四句,進一步吐露了凄楚難言的激憤之情。

從思想上看,此詩與《諫佛骨表》,一詩一文,可稱雙璧,很能表現韓愈思想中進步的一面。就藝術上看,這首詩是韓詩七律中佳作。其特點誠如何焯所評「沉鬱頓挫」,風格近似杜甫。沉鬱指其風格的沉雄,感情的深厚抑鬱,而頓挫是指其手法的高妙:筆勢縱橫,開合動蕩。如「朝奏」、「 夕貶」、「九重天」、「路八千」等,對比鮮明,高度概括。一上來就有高屋建瓴之勢。三、四句用「流水對」,十四字形成一整體,緊緊承接上文,令人有渾然天成之感。五、六句跳開一筆,寫景抒情,「雲橫雪擁」,境界雄闊。「橫」狀廣度,

「擁」狀高度,二字皆下得極有力。故全詩大氣磅礴,卷洪波巨瀾於方寸,能產生撼動人心的力量。

此詩雖追步杜甫,沉鬱頓挫,蒼涼悲壯,得杜甫七律之神,但又有新創,能變化而自成面目,表現出韓愈以文為詩的特點。律詩有謹嚴的格律上的要求,而此詩仍能以「文章之法」行之,而且用得較好。好在雖有「文」的特點,如表現在直敘的方法上,虛詞的運用上(「欲為」、「肯將」之類)等;同時亦有詩歌的特點,表現在形象的塑造上(特別是五、六一聯,於蒼涼的景色中有詩人自我的形象)和沉摯深厚的感情的抒發上。全詩敘事、寫景、抒情熔為一爐,詩味濃郁,詩意醇厚。

來源:唐林攝影畫報

大美忻州編輯:周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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