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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一首送別詩言淺情深,寫法高超,不設色而意自遠

人生在世,如俯仰之間。蘇東坡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親朋離別雖然是經常事,若是世事紛亂,聚少離多,自然會「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很多詩人都寫過離別詩,王之渙用柳枝作比,表達自己的依依惜別,「近來攀折苦,應為別離多。」杜牧用蠟燭表示情意綿綿,難捨難分,「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李白用秋雁表達別離時的愁悶,「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更悲情的柳永用寒蟬、驟雨和孤舟描述離別時的凄苦,「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王維卻獨闢蹊徑,放棄楊柳,捨去秋雁,甚至看不到孤舟。但細細品味,意境更加高超,感情也顯得尤其真摯。

齊州送祖三 王維

相逢方一笑,相送還成泣。

祖帳已傷離,荒城復愁入。

天寒遠山凈,日暮長河急。

解纜君已遙,望君猶佇立。

注釋:

1、祖帳:為出行者餞行所設的帳幕。古人出行,上路前要祭路神,稱「祖」,後來引申為餞行。

2、荒城:邊城。齊州:一說指濟州。

此詩是王維為送別友人祖詠而寫的作品,祖詠也是一位詩人,進士及第卻久未授官。好容易有一次機會到基層當個小幹部,卻又遭到貶謫,之後就歸隱山林了。王維與他少小就相識,相交二十餘年。好友相見,王維看見當年意氣風發的祖詠,如今貧病交加、瘦骨嶙峋,不禁感慨萬端。

「相逢方一笑,相送還成泣。」起句平易如話,剛剛相逢卻又要別離,一笑轉為一泣,語言樸實平易,但蘊含的情感又很豐富。既有來去匆匆的遺憾,又有多年友誼的真摯和深厚,更有很多無法啟口的同情和憐惜。「笑」和「泣」對照鮮明,同時又起了反襯、加強的作用,王維用淺顯的語言描寫最深厚的情感,比其他任何修辭手法都簡潔,卻顯得更加震撼。

「祖帳已傷離,荒城復愁入」,詩人說為君餞行時,我已經很傷感,你離開後,在這片荒城中我將更加孤獨苦悶。作者謫居於黃河下游的濟州,背井離鄉、舉目無親,愁入荒城表達出詩人也不甘於這種境遇,彼此都是天涯淪落人,一笑一泣間就會想起無數的往事,也會勾起更多的悲傷,與其相互安慰,不如為對方保留一點尊嚴。

「天寒遠山凈,日暮長河急。」這兩句寫環境,寒冷季節遠山顯得一片明凈,日暮時分大河卻流淌地格外迅急。周圍的氣氛不由得使人產生一種緊迫感,啟發我們想像出老友餞別時一定是交談了很長時間,友人離去必然會讓自己空虛、落寞,也會擾亂詩人本來就很複雜的心緒。

「解纜君已遙,望君猶佇立」,詩人在此用了反襯手法,明寫船行之快,卻暗怨別離之急,顯得感情更加濃厚質樸,而語言表達卻很自然,似是不經意間的點染,不設色而意自遠。

王維非常善於觀察和思考,能在別人不留意的地方看出詩意,也能採用其他詩人不經常使用的抒情方式。「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靜中有動,明裡有暗;「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春去花未殘,人來鳥悠然,禪意濃厚;「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無中生有,令人神遊。而這首詩中的「天寒遠山凈,日暮長河急」,也是借景抒情,遠山讓人惆悵,日暮使人焦急,沒有刻意的內心活動描摹,卻讓讀者為這對患難之交捏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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