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籠里的世界

周末的一個小發現，竟也拖到現在才寫。

梅雨季節來臨，到處都在下雨，一下一整天。沒有夏天雷陣雨的乾脆利落、爽朗決斷，6月份，江南的雨似黏黏的棉花糖，潮濕綿密、優柔寡斷。帶著娃去了普陀商城，修改一些偏大的衣服。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們來到一處角落，被兩籠子鴿子吸引。小孩子，本身對小小的動物就很感興趣。

他滿足了對鴿子的好奇心，我這個成年人卻看到了不忍直視的一幕。

一個籠子，2隻白鴿、2隻灰鴿、2隻雜毛鴿摻雜一起居住，小小的鴿籠里關著6隻鴿子，共同分享著擁擠的空間。在某一隻灰鴿開始不懷好意地啄其中一隻白鴿時，我突然覺得這簡直就是鴿籠里的小社會。

灰鴿下嘴狠，白鴿一味躲藏。忽而一記左勾嘴、忽而又一記右勾嘴，往白鴿頭部尤其是眼睛處使勁，啄得白鴿四下逃竄，哪裡有空就往哪裡鑽。兩隻白鴿，其中一隻被欺負得最慘。在我們觀察的二三十分鐘內，它至少被啄不下10次。一對比才發現，這隻白鴿的眼周邊上，本來有像另一隻白鴿那樣的白色羽毛，竟然被啄光了，露出紅紅的皮肉，沒有了羽毛的覆蓋，它的眼周比另一隻顯得更寬大，眼神無助而失神，那是一種被欺負慣了的無路可逃的絕望感，透著僅留的一絲苟延殘喘。當白鴿逃跑到籠子的橫杆上時，會被同時追上橫杆的灰鴿一口啄下去，而當灰鴿站在橫杆上，發現底下站著的就是白鴿時，會「沒人性」地低頭繼續去啄白鴿。看到灰鴿「欺鴿太甚」，急得我朝白鴿大喊：還嘴啊！你倒是還嘴啊！恨不得我自己上去打爆這隻灰鴿的腦袋，當然還是忍住了，畢竟人類不要摻和鴿子的世界，就算我今天替它報仇了又怎樣，改變不了它被欺凌的常態，改變不了結果，甚至有可能會讓灰鴿變本加厲呢。

灰鴿結束一輪隨意常規的欺侮動作後，會飛到籠子中間的橫杆上，和另一隻灰鴿霸佔著懸空乾淨的位置，趾高氣揚、得意洋洋，大有俯視眾生、唯我獨尊之感。這似乎是它們的地盤，在我們觀察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其他鴿子飛到這根橫杆上。

仔細看，這兩隻灰鴿毛色亮澤、肚子吃得滾圓，其他四隻神情畏縮、戰戰兢兢，渾然瀰漫著老大和小弟的江湖氣息。正在好奇這倆灰鴿怎麼就如此和諧時，它們上演了「少兒不宜」劇情。開始親嘴了！是的，嘴對嘴親了好幾下，同時溫柔地幫對方梳理頸部的羽毛。雖然同樣用的是嘴啄，但是明顯看出來「此啄」非「彼啄」，滿滿的都是愛意，以及與其他鴿子割裂開來的階層感。

看上去那麼美的鴿子，竟也是處處充滿霸凌，充滿競爭，充滿不公平，同時，充滿階層感。這讓我突然理解了這個世界。你以為那些不會說話的生物都是吃素的？生物課上不都說過連樹葉都會爭搶陽光雨露為了自我的茁壯成長么？簡簡單單的幾隻鴿子，尚且有這麼豐富的「鴿生百態」，被女媧娘娘捏出來的各色人類，豈不是蘊藏了太多種可能？

如何與這個世界和解，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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