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房也有春天
這篇開頭，必須要花一點筆墨寫我和業主的相識，那是一場緣於《裝修情報》的相遇。不知不覺，我為《裝修情報》寫稿已經兩年多，陸續分享了一些有趣的小案子，業主小魚在看了那期關於北京路老房改造的文章後，找到編輯，說是要裝修一個老公房，想跟我聊聊。
於是，我們微信聯繫上了。那是2016年的12月。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想諮詢關於老房子防潮的問題，我跟她講了自己實戰經驗里的各種方式。後來，聊到她馬上要結婚了，並沒有買新的商品房，而是打算把她先生從小住到大的那套老公房改造一下，很老很舊，但他們不介意。然後，她發了一段視頻給我，很認真地拍了這套房子原來的樣子。
改造前的樣子
我看著視頻，好象跌進時光隧道——看到了自己和爸媽曾擠住的那套80年代的20平米老公房——滿目都是使用不便的吊櫃。記憶中每年開春，媽媽爬著梯子把吊櫃里的裙衫搬下來，我則在梯子下接著，然後一條一條展開，再散落到大床上堆成小山，彷彿自己是PRADA女王……那是童年記憶中最美好的畫面之一。晃過神，視頻里無論是小白磚和爆款綠地磚，還是發了霉開始剝落的牆紙都極具年代感，小塊人字拼木地板以及渾水木線條雖然過時，但可以看出當時這家人對於美還是有一定追求的。
小魚說，我們沒有很高的預算，但是有準備設計費，想請設計師幫我們全面規劃空間。我內心最喜歡對審美有要求並且認同「設計有價值」的客戶，錢多錢少倒是其次，能把破舊的房子變成婚房，想想也是有點小激動。但是，當時我手頭事情比較多，怕沒有十足的精力設計她的房子，於是婉拒了。她說，明白，設計不只是畫個平面圖那麼簡單，是個系統工程，很多專業的事情的確需要花大量時間和精力，接觸過某裝修公司的「免費設計」，實在讓人失望。我一瞬間被她的「理解萬歲」感動到，說，我雖然沒法幫你做全案，但可以幫你看看平面圖，提一些建議供參考。
當「免費設計圖」傳來，各種不用心和不專業躍然這個「手槍式房型」上，我心說，哎呀呀，這種敷衍的平面規劃，有點糟蹋了房子呢，上海房價那麼貴，那怎麼行？我內心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正義感」。正是那張不走心的設計圖，讓我決定擠出時間接下這個小案子，我希望能幫這對小夫妻實現對於婚房的設想，不辜負這個承載著男主成長記憶以及即將開啟新生活的空間，它小，但一樣可以很美好。
改造後的平面圖
一定要有玄關
玄關讓「回家」和「出門」充滿了儀式感。進入玄關既是對自己儀錶的一種整理——換鞋、掛包、穿脫外套，也是對自己心理的一種整理——調整情緒切換環境模式。
所以，這個小小的玄關里，包含了業主喜歡的顏色、讓業主心情愉悅的裝飾畫、容量足夠包含平時穿的鞋子數量的鞋櫃、能掛長風衣的衣櫃、隱藏在懸挑櫃底下的換鞋凳。大門正對的就是鞋櫃，仔細看這個鞋櫃突出牆體只有十幾公分而已，是鞋子橫著放的嗎？NO！那種使用太不順手了。這個鞋櫃是利用了原本小卧室的門洞做的組合櫃，其實進深有350，它的背面是兩個不同進深、門板卻是同一平面的櫃體。玄關衣櫃也是這樣的組合櫃體，將它和客廳的電視儲物櫃連成一體。
改造前的客廳
改造後的客廳
讓客廳亮起來
原本的客廳可以說就是個過道廳，衛生間突出一大塊，把小小的客廳割據得更憋屈，採光通風都很差。我把客廳靠北面的廚房門換成全透明玻璃的三聯動移門，再把小卧室原本朝西的門換成朝南方向，且兩扇卧室門都採用了玻璃採光門。這樣不但讓客廳亮堂起來，而且當卧室門都打開的時候，形成多一條線路的南北通，通風情況改善很多。衛生間突出的這一塊也給削掉，把台盆功能搬到客廳，自然形成乾濕分離，客廳空間被修整得更方正。
摺疊吧台迷你餐廳
小小的十來平米客廳還兼具餐廳功能，考慮平時就小兩口簡餐，我給他們設計了一個小小的可摺疊吧台，當吧台折起，只比牆厚出一點點，不影響進出小卧室的動線，吧台上的燈選擇了可升降的，這樣保證了吧台使用時可近距離照明，不使用時又不至於撞到頭。當吃飯的人數多的時候，則使用摺疊餐桌，多數時候是用不到的，就放在沙發旁兼做邊幾。因為客廳面積很小，所以沒有在沙發前放個標配大茶几，而是選擇靈活度更高的小邊幾。
空間雖小，但業主收納要求非常高，所以在客廳處設計了大面積的組合櫃，把玄關衣櫃和電視櫃、保險箱櫃、抽屜櫃等等結合在一起，還利用原來牆壁上的壁櫃空間，設計了五種不同進深和功用的櫃體，用同樣的門板把它們統一起來。本來衛生間的門也想統一起來做成隱形門，但考慮到使用便捷度和耐用度，還是放棄了美觀求實用。這個組合櫃採用懸挑的方式，讓地面保持完整，方便掃地機無死角打掃，櫃體上下都藏了燈帶，取代了客廳中央吊燈這種照明方式，讓小空間的頂面保持乾淨利落。
改造後的衛生間
衛生間要好用
衛生間面積被壓縮，只留了馬桶和沖淋功能。馬桶區域除了電熱毛巾架和智能馬桶蓋這兩樣好用的電器之外，還順著包管的20公分突起做了個懸空的儲物櫃，櫃下暗藏的燈帶晚間使用不刺眼，不單是裝飾性光源，也兼具實用性。儲物櫃靠馬桶的部分乾脆就做開敞式格子，紙巾等高頻率使用的物品隨手可取。檯面更是好用到哭，擺點毛巾、擺盆綠植、擺個正在充電的手機PAD啥的，都是極好的。
廚房嚴控尺寸
小魚是個愛烹飪的女主人，她對廚房的要求提得很細緻。想要平時開敞明亮但又可以全封閉的廚房、要有嵌入式洗碗機、要有烤箱、要雙槽大水槽、要有一定的切配料理空間、要有微波爐、冰箱也要放進來、要兩個人同時在廚房轉得開……這些看似普通的要求，要在這個3平米多一點點的空間里完成，難度係數直線上升。
改造前的廚房
改造後的廚房
最後，嚴控所有電器尺寸，對於嵌入式洗碗機的容量做了小小的妥協，得以按最小進深做烹飪區的檯面，從而保證了U型廚房另一面操作台的面積。在進門處做了一點斜切口動線，冰箱的進深和熱水器櫃的進深做了個互補。三聯動移門全部拉開時，重疊的門扇正好和冰箱齊平，儘力做到最大開敞。這個廚房，做得可謂步步驚心，總覺得差一點點就要行不通了。
當小魚在廚房裡轉著圈對我說「這個廚房真好用」時，眼裡滿是幸福的光芒。
小卧室多功能
小卧室是男主從小到大住的房間，現在先做書房和客房，將來做兒童房。因為他們短期內有計劃要孩子，那麼在書房和兒童房之間這個時期，這裡還會是老人照顧嬰兒的房間，需要有足夠大的一起睡眠的空間。綜合短期內房間功能會有這麼多的變化，榻榻米形式應該是比較合適的，同時也是儲物空間最大化的一個做法。把過去用了幾十年的木梯子改造了一下，掛在牆上成了書架置物架，一同掛起的還有滿滿的兒時回憶，即使房子改得面目全非，情感依然留存。
改造前的卧室
主卧里最愛的一步式衣帽間
是的，你沒看錯，不是「步入式」，而是「一步式」。這個概念在老洋房的陽台中常見，就是類似「羅密歐陽台」那種「跨一步就是全部」的陽台，對於居住者來說，它是一個靈魂空間，是和戶外產生親密關係的重要部件，男人在一步式陽台上抽個煙望個風景，心情甚佳。很多時候，衣帽間之於女人等同於「一步陽台」之於男人，那是一個能讓心情發生化學反應的空間構成，一個充滿情愫的地方。「一步式衣帽間」雖然小到只能跨一小步，但在圍合的空間里選衣服換衣服讓生活多了一點點質感，那是室內設計給生活帶來的精神層面的引領。非常謝謝小魚夫婦理解這設計的意義，卧室空間受到一點壓縮的同時，衣櫃的容量增加了四分之一，他們權衡之後選擇忽略弊端。
這個「一步式衣帽間」由兩組衣櫃組成，男主一組女主一組，根據各自衣物的屬性安排掛桿區和摺疊區的面積，以及抽屜的數量和位置，儘力做到按需收納。當然，不久的將來，女主會侵略到男主的領地，也是在意料之中。衣帽間用半透明紗簾做遮擋，一方面是為了讓裡面的空間不至於成為小黑屋，另一方面為婚房增加一點浪漫的元素。衣帽間裡面還留了一個可供掛燙機或帶裝飾光源的鏡子使用的插座。
隨著衣帽間的出現，進門處出現了小小的走廊，於是那堵短牆刷上了灰色的磁性黑板漆，成為業主隨意發揮二次設計的領地，現在牆上只貼了幾張結婚照，那只是美好的開始，想必兩個愛旅行的年輕人會一點一點把這堵牆裝點起來。我想傳遞給他們的意思是——幸福，是可以用來每天複習的。
戶外
拆了卧室和陽台之間的木格子移門，重新處理了一下，放到天井裡倚著牆當作掛花架。天井裡沒搭一棚半屋，只做了家務必備洗洗晒晒的台盆和晾衣架，是個非常純粹的戶外空間，我彷彿看到小兩口在天井裡種花喝茶看著娃娃騎著學步車遊走的溫馨畫面。
反響
這個案子在去年春天開始軟裝，還記得我在外旅行時，幾乎每天都跟小魚隔著時差討論軟裝，她非常用心非常認真地挑選每一件物品。我說軟裝和審美一樣是非常主觀的事情，我為你們規劃空間的時候，就勾畫好大致的調調了，我給你劃重點，在符合我描述的要求範圍內選擇你自己最喜歡的，這樣做出來的房子，才不會失去控制，而且是真正你們自己喜歡的。
大到傢具燈具小到杯盤碗碟，我們為此討論的聊天記錄長無邊際，透過手機屏幕，我能感受到一個女孩子對新婚生活的美好憧憬，並為此努力精挑細選。當然，也有很多不用問我，她自己添加的小細節小情趣，比如網紅燈串、花瓶乾草，這些點滴讓這個空間更接近她想要的感覺。
我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去拍畢業照，這一等，就是大半年。她總是說，我就是想弄得再好一點才讓你來拍。臨拍照前一天，她還在房子里忙東忙西力求完美，男主笑說，你這是有多喜歡多在意啊！說到這裡，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套案例不奢華、不貴氣、不前衛、不驚艷，但或許有點感人。回家整理拍好的照片，滿是生活痕迹，但我覺得自然挺好，這不就是生活嘛。
我問小魚，你們實際使用後，覺得怎麼樣？小魚說棒極了，每個空間都很好用，而且很方便打掃，我媽直誇獎說，沒想到這麼小的房子可以設計這麼多的收納空間，而且還比原來顯大，這下不用愁放不下東西了。小魚又說，你看看，好多地方都還空著呢。我說，設計收納空間不是讓你裝滿東西的呀，還是要時刻牢記「斷舍離」，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空著，才是最佳狀態，何況等寶寶出生，物品的增長數量簡直驚人，得有所預留。
小魚還說，你知道嗎？這房子裝修好，好多鄰居來看吶，成了樣板房了都，說，噢，還能裝成這樣啊？我讓他們隨便看，反正，他們再看也看不明白你那些組合櫃是怎麼巧妙布置的，哈哈。她爽朗地笑著，接著說，還有人在我們剛動工的時候，聽說我們花了設計費請設計師，還嘲笑我們說，這麼小的房子還需要啥設計，自己設計設計么足夠了。現在，他看過之後，笑笑不響了，內心肯定是個大寫的「服」。
我聽了，暗自竊喜，我也，笑笑不響。
寫於201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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