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是真實的
靈焚散文詩欣賞
月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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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破碎的。
不要水面上的那些,那些顫抖不是真的。
不要指尖上奔跑的;不要弦上如歌如泣的……這些都不要。
即使悲傷,也要完整的、冷的、表面上若無其事的。
所以我只用大地接受你來過,接受你花瓣里的遠,而呼喚卻在深一腳淺一腳走近。
你讓山有陵,你讓夏雨雪。
這不,誓言只有半句,即使大地上月光臨幸。
即使你是王,任意何處停留,你的顫抖是幽深的;小漩渦是寧靜的;在皮膚上划出的一道細長的傷口,那月光下的河流是安詳的……
天亮了,夢裡的一夜都是月光。
被帶走的,都是完整的;屬於記憶的,只有破碎。
大地上,河,始終在流。一道鞭痕,月光般飽滿,在碧海青天,抽打夜夜心。
錯 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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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是真實的。
我卻如此膽怯,日子在世俗的刀鋒上戰戰兢兢。
世界大得可以容納所有生靈,卻小得無法裝下我僅有的憂鬱。
在這狂歡的城市,夜色遮蔽了一切真相。
繁華像一塊瑰麗的裹屍布,上面綉滿夢的圖案。
人們有足夠的理由忙碌,被地鐵吞咽著,在夜的腸胃中被任意蠕動、消化。
街道寂靜只是暫時的、虛假的。
你的真實成為唯一的燈盞,正如你驅使裸露的文字拒絕黑暗。
除了你,誰也不能告訴我黑暗的背後是什麼。
城市一圈一圈在擴展。多少人都在環線上疲憊地奔跑著。
多少人活著,卻已經死去。我也不能倖免。
貼近真相又能怎樣,依然跑不出膽怯的疆界。
我只能讓你如此失望。但淹沒我的只有自己的淚水,還有那些與生俱來的恐懼。
我為失去些許的安寧而恐懼,儘管我已經失去了這個世界。
在你的真實面前。
無 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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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大地上,風顫抖著捧著你的聲音。
是什麼?動了一下……
繼續動了一下,再動一下,動一下……
斷斷續續動著,隱隱約約動著。
動是大地的生命,聲音的顫抖,你的顫抖,動著。
我感受著你的動,你的顫抖,在你的大地上……
動著,被動抓緊,被聲音的波紋打開夜色,夜色也在顫抖。
然後是潮水,是大地的奔跑,是呼救的千萬隻手……
突然,動在浪頭嘎然而止,把夜色拖曳向深處……
遠了,遠了,世界不再顫動,時間鬆懈如慵懶的星辰,隨手撒向天際。
應該是動與聲音溶解了,融合了。
只剩下大地,如疲倦時的嬰兒一般溫順,正在睡去,河水從鼾聲中流出。
而我,還在尋找動,尋找那最初的顫抖,聲音的顫抖,在風的手上……
韓家盪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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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想說,不知道韓家盪的荷花與其它荷花有什麼不同。
印象中的荷花,多少是有些矜持的,正所謂「重重葉蓋羞人見」。她含苞不語,縱然舒瓣也低眉,在無邊的蓮葉中頻頻藏身。難怪曾有詩人,以荷的氣質讚美女人:「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面對荷花,確有「佳人彩雲里,欲贈隔遠天」之感。
而韓家盪的荷花,確實與其它荷花有些不同。
她們在蓮葉托舉的天空上忸怩三寸金蓮,誰也不再藏姿匿色;她們緊緊依偎著來自大海的風,深一腳淺一腳踩在蓮葉上婀娜弄姿,嬌媚招展。每一朵都有「出浴亭亭媚,凌波步步妍」的卓然。
也許,這是今日蘇北大地的自信使然。
曾幾何時,灌河的日出只與夕陽齊肩,雲梯關外,萬里鄉愁。
如今的「響水」,不再是貧瘠灘涂上每一粒鹽的吶喊,不再是黃河奪淮時子民的呼救,不再是母親轉過身子潸然落淚的聲音。
論身高,響水只有8米的海拔,卻抬起36.4米的目光,俯視大海。今日的響水,長頸鹿一般高高昂首,不再是瞻望歲月,不再期盼遠方。
響水說:再給我一次關於東海龍宮的想像,我將壯懷杜仲的熱烈、捧出棉花朵的溫暖、遞上淺水藕的純情……
那麼,韓家盪的荷花,你怎能只是傳統審美中的溫婉與嬌羞?
曾經,我不知道韓家盪的荷花與其它荷花有什麼不同。
到了韓家盪,我明白了那裡的荷花,為什麼與其它荷花有些不同。
七月流火,路過韓家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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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開始下垂。立秋還在路上,隔著今晚的夜色。
今晚,我從韓家盪路過。想起某詩人曾經仰望著哈爾蓋的星空,任憑「群星的億萬隻腳」,把棲身的屋頂「踩成祭壇」。
這裡不是聖域高原,也沒有一座火車站連接沒有終點的遠方。
我、天荷園、荷塘棧道、碧葉暗香、參差夜色、還有夜色之上高高的神明……
究竟是什麼讓我企圖尋找什麼?
同樣有七八個星散落天外。沒有山巒的參照,蘇北灘涂的「兩三點雨」,滑倒在蓮葉上無法站立。
沒有稻花香,此時的蛙聲也被人刪除。也許此時,白露、秋風還早,青房晚節尚不堪憂。然而,七月流火,秋之將至。
入秋,「不堪翠減紅銷際,更在江清月冷中」,元人劉因的提醒誰能省略?
星移斗轉,此行的韓家盪,正在成為此生的內容。
那麼,七月,我的文字在祭奠什麼?能為誰招魂?
七月流火,這是季節的審判。
路過韓家盪,我來自遠方,將再走向遠方。
——原載《詩潮》2018年4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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