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公案：平常心是道
今天再來參一則公案。
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
泉云：「平常心是道。」
州問：「還可趣向否？」
泉云：「擬向即乖！」
州問：「不擬爭知是道？」
泉云：「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擬之道，猶如太虛廓然洞豁，豈可強是非也！」
趙州乃於言下頓悟玄旨，心如朗月。
學禪宗的，趙州禪師可謂無人不曉，世稱「趙州古佛」，那些耳熟能詳的話頭，基本都出自於他之口。比如「庭前柏樹子」「吃茶去」「狗子無佛性」等。
南泉普願禪師住持河南一所庵堂時，趙州曾拜訪尋道，深得南泉器重。
一天，趙州問：「如何是道？」
這句話普遍翻譯成：什麼是道？其實不然，應該是怎麼做才是道。一個what一個how，差別很大，也關係到後面的對話。
南泉說：「平常心是道。」
平常心，這三個字在我們理解當中，是形容詞+名詞，一顆平常、平靜的心。還是不然，這是個動詞+名詞。平，指的是念頭不起，就像風平浪靜的湖面；常，指的專註如一，不動如如，保持常態。
換句話說，平常就是禪定的意思。整句話的解釋就是：禪定其心，是道。
趙州問：「還可趣向否？」
趙州並沒有領會到這一層，以為南泉說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平常心。於是繼續問：是否有目標可循？趣向，就是心有偏向性的意思。
舉個例子。趙州窮的叮噹響，撿到兩塊錢買了一張彩票，中了頭獎！興不興奮？激不激動？一般人都承受不了這種刺激。但趙州卻能保持平常心，是不是就得道了？
趙州問的就是這種情況。中彩票這個事件就是目標，對心的一種極致考驗。
南泉說：「擬向即乖！」
有目標就錯了！南泉矢口否認。乖是取巧的意思。這句話的另一層涵義就是，擬定一個外在的目標，並通過它來考驗內心，是投機取巧的表現，得不了道。
佛陀也說過類似的話，針對的是苦行。如果說中彩票是大喜的考驗，那苦行就是大悲的考驗。他原本以為苦行能讓心平靜，但恰恰相反，煩惱一點也沒有少，最終放棄。轉而以中道證悟。
趙州問：「不擬爭知是道？」
沒有目標，又怎麼知道是不是道？趙州迷糊了。可見眾生向外求法的心是多麼堅固，連趙州這個第一機靈鬼也避免不了。
（機靈鬼並非貶義，出自另一個公案。南泉上山勞動，讓趙州做飯送過去。趙州卻睡著了。等他醒來南泉就說：「我以前曾經看過一個『靈利』活潑的道人，直到現在沒有再見過。」）
南泉說：「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擬之道，猶如太虛廓然洞豁，豈可強是非也！」
南泉也不打啞謎了，很直白地說，道不屬於知與不知的範疇。知道一件事，靠的是意識和情緒這種妄覺，這是生善惡業的東西；不知是愚，是生無記業的東西。不要在心外另立一個目標，而是以心為目標，這就是道。
這段話，說就是平常心與禪定心的區別。我們很喜歡說平常心，但其實一點也不平常。中彩票可能不大喜，但小喜呢，微喜呢，還是阻擋不住。這是心落在意識和情緒上的表現，遠遠不能說是平常。
禪定則是直接以心為修行的目標，真正做到平其心，常其心，哪怕黃金鋪地，也沒有絲毫的動蕩。
趙州乃於言下頓悟玄旨，心如朗月。
趙州終於懂了，「心如朗月」。這四個字很有意思。普通人的心如河中月，一點微風起，月就隨波瀾而變形；天上月則不會受這樣的影響。說明趙州真的頓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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