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首《清平樂》，一首《念奴嬌》，品讀詞牌背後的故事

五首《清平樂》，不一樣的悠哉悠哉！

《清平樂》，原本是唐代教坊曲名，取了漢樂府「清樂」、「平樂」這兩個樂調來命名，後來又用作詞牌。文人騷客多以此來寫離愁別恨，或是生活閑趣。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剝蓮蓬。

——宋 辛棄疾《清平樂·村居》

一幅閑適恬淡的村居之圖躍然腦海，低低的茅檐，青青的溪草，白髮夫妻用吳儂軟語來話家常。大兒子忙著在溪東鋤豆，二兒子忙著編織雞籠，只有小兒子最「無賴」？在溪頭卧剝蓮蓬吃。「無賴」一詞，原來在這裡卻是活潑可愛之意。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宋 晏殊《清平樂·金風細細》

秋風細細輕輕地吹著，梧桐樹葉旋轉飄飛著墜下。剛釀好的美酒初嘗易醉，枕著小窗上便能睡得酣甜。紫薇和朱槿在秋風的寒氣里凋零，斜陽灑滿了亭台欄杆。雙燕就要向南飛去了，昨夜裡，銀箔點綴的屏風已透著微微的寒氣。

將秋意漸涼寫得悠閑又不失華貴，秋風再不凄苦，反而平靜安然。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宋 黃庭堅《清平樂》

春歸何處去了？它來得悄然走得寂寞，絲毫找尋不到它離開的足跡。若是有人知道春天去了哪裡，那就呼喚它回來與我們同住，如此，便不孤獨。

誰知道春天的蹤跡呢？誰也不知道吧，除非去問問黃鸝鳥。黃鸝的歌聲百囀千回，無人可解其中意，春天大概算是它的知己。它總趁著春風，飛過那綻放著的薔薇。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

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宋 朱淑真《清平樂》

朱淑真的這首詞將男女初游的心動與喜悅表現得淋漓盡致，雖嘴上惱那煙雨阻了回時的路，可心裡卻愛那煙雨增多了二人獨處的時間。若說易安是矜持嬌羞，那淑真定是其相反之面，她放誕、勇敢。「嬌痴」不怕人猜，她才不去掩藏那初嘗戀愛後的甜蜜與歡樂。

纖雲掃跡，萬頃玻璃色。醉跨玉龍游八極，歷歷天青海碧。

水晶宮殿飄香，群仙方按《霓裳》。消得幾多風露，變教人世清涼。

——宋 劉克莊《清平樂·五月十五夜玩月》

天宮的雲彩像被人打掃過了，沒有半點痕迹。月光傾灑四方，萬物頃刻如琉璃般澄澈。酒酣沉醉後橫跨玉龍之上，乘著它遊歷那天青水碧的四海八荒，迎著風向著那無垠的天極飛去。

如水晶般剔透的宮殿里，有縷縷幽香沁人心田。月宮中的眾仙子們演奏著《霓裳羽衣曲》，那舞動的衣衫輕盈飄逸。要多少清風甘露，才能讓人間變得不再酷熱，滿是清涼。

《念奴嬌》里說念奴，詞牌成千古

提起《念奴嬌》，最是著名的應該就是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人人都以為這《念奴嬌》極具氣概，是蕩氣迴腸的詞牌名，可歷史的洪流並沒有忘卻這個詞牌名的來歷，儘管它被沖刷得有些模糊。

《開元天寶遺事》「眼色媚人」條：「念奴者，有姿色，善歌唱，未嘗一日離帝左右。每執板當席顧眄，帝謂妃子曰：『此女妖麗，眼色媚人。』每囀歌喉，則聲出於朝霞之上，雖鐘鼓笙竽嘈雜而莫能遏。」

念奴歌女的形象躍然紙上，一個歌喉宛如天籟的女子，一個倍受帝王鍾愛的女子，她的無上殊榮，皆來自於她的完美歌喉。念奴是唐玄宗李隆基珍愛的歌女，在當時那個社會風氣極度開放的環境下，玄宗反而在每次宴會之時，不願輕易讓念奴一展歌喉。

力士傳呼覓念奴，念奴潛伴諸郎宿。

須臾覓得又連催，特敕街中許燃燭。

春嬌滿眼睡紅綃，掠削雲鬟旋裝束。

飛上九天歌一聲，二十五郎吹管逐。

——元稹《連昌宮詞》

元稹這首《連昌宮詞》的中間一部分倒是很好地再現了當時的場景。玄宗大宴群臣，席間歡歌雀舞，一派熱鬧沸騰之景，酒酣興至，玄宗就讓高力士宣念奴進宮，以高歌助興。念奴被催了多次，才從睡夢中清醒，睡眼惺忪，梳妝打扮，而後朱唇輕啟，天籟之聲，喧鬧瞬逝，宴席間無一人不閉目聆聽。念奴唱歌，二十五郎吹管伴奏，二者皆得，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念奴的歌喉婉轉嬌媚，卻又高昂嘹亮，她的名字融入詞牌《念奴嬌》里，從此，她與宋詞就再不可分隔。如蒙蒙雨絲浸潤著大地，念奴用她那唯美的名字為宋詞沃土添了一朵陌上錦花。

文|漸悟之於（三度平台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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