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正傳》重映，想起很多往事……
一位導演，一部電影，一座城市。
如果要選一位最能代表香港的電影導演，毫無疑問是王家衛；如果要選一部最能代表香港的電影作品，毫無疑問是《阿飛正傳》。
01
《阿飛正傳》是王家衛的第二部電影，也是他的成名作，同時也是主演張國榮的在電影領域的成名作。
在《阿飛正傳》里，張國榮飾演的男主角阿飛是一位上海移民，從小由養母在香港把他養大。從養母那裡得知，他是一個混血私生子。本片的背景是1960年代的香港。男主這種複雜的背景和血統，很像當時的香港，不土不洋，不中不西。複雜的背景和血統，必然會帶來身份焦慮和遊民、浪子心態。
所謂身份焦慮，就是「我究竟是誰」的問題。所以阿飛為此不惜和養母打冷戰，最後選擇去菲律賓尋找他的親生母親。所謂遊民、浪子心態，就是不安定、沒有長性的生活狀態，只有死了才會停止折騰。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沒有腳的鳥，它一生都在天上飛啊飛啊，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阿飛正傳》
阿飛就是這樣的人，不斷和女人交往，然後冷酷地將她們拋棄。沒有情感歸屬、身份焦慮的遊民、浪子心態，是那個時代香港人的象徵，就好像阿Q是新舊交替時代中國人的象徵一樣。
阿飛的故事很像香港演員黃秋生的故事。黃是中英混血，一度也因為自己的混血兒身份非常困擾，BBC還專門為他拍了一部尋親的紀錄片。
02
對於黃秋生的印象，最初來自他主演的《伊波拉病毒》和一些三級片。總的來說，黃秋生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演爛片的爛人，色情狂加暴力狂。後來聽說他居然是一個搖滾青年，還經常為公共事務發聲，一度不敢相信！
黃秋生的尋親故事非常感人。他的英國爸爸是一個渣男，在他四歲的時候，這個洋人就拋妻棄子，音訊全無。50年來，黃秋生一直想尋親，但沒有結果。後來在BBC的幫助下，他才知道，原來他的爸爸之前就有自己的家庭，還有兩個雙胞胎兒子。
但是，黃秋生好像從來也沒有怨恨過他的爸爸，回憶起來反而全是溫馨的記憶。黃秋生這樣說：「爸爸曾要我乖乖做個good boy。他覺得我現在是good boy了吧，所以就派哥哥來找我啦。」
黃秋生小時候因為混血兒的面孔，經常被人稱作「番鬼仔」，長大後演電影，也一度被困在「番邦人」的角色里。混血兒的身份曾經讓他倍感困擾，這也是多年來他堅持尋親的動力。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這樣和自己達成和解：我就是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有媒體問：如果把你的人生經歷拍成一部電影，這部電影應該是什麼樣的？黃秋生答：肯定是一部上不了的電影。被父親遺棄、心理陰影、拍三級片還能拿影帝、喜歡年輕靚女……這個角色又有悲劇，又有喜劇，又有色情，很亂，可是不是太壞。
03
《阿飛正傳》里的很多人物可以單獨成篇，講一個很好的故事。其中最為吸引人的是阿飛養母的故事：交際花、包養小白臉、晚年找了一個老華僑作為接盤俠……
阿飛養母的故事，有點像張愛玲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的後傳。有意思的是，阿飛、王家衛、張愛玲都與上海、香港這兩座城市有不解之緣。阿飛是上海移民；王家衛1958年出生於上海，1963年隨父移居香港；張愛玲筆下的很多人物，都上演著上海、香港「雙城記」。
《沉香屑·第一爐香》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上海女學生葛薇龍去香港求學，因為經濟的壓力，不得不求助於香港的姑媽。姑媽想讓葛薇龍當她吸引男人的誘餌，葛薇龍經不起奢華生活的誘惑，逐漸迷失了自己。後來葛薇龍嫁給了花花公子喬琪，可悲的是，她最終淪為自己男人和姑媽的交際花。
小說的結尾寫了這樣一幕：街上有一些喝的爛醉的水兵，以為葛薇龍是風塵女子，都紛紛向她亂擲花炮。葛薇龍嚇得撒腿就跑，喬琪趕緊接上她，兩人上車離開了。
之後兩人有一段對話：
喬琪笑道：「那些醉泥鰍，把你當做什麼人了？」薇龍道：「本來嗎，我跟她們（押司註：指風塵女子）有什麼分別？」喬琪一隻手管住輪盤，一隻手掩住她的嘴道：「你再胡說──」薇龍笑著告饒道：「好了好了！我承認我說錯了話。怎麼沒有分別呢？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願的！」
葛薇龍的沉淪史，就是阿飛養母的前半生。
04
對於婚姻，阿飛是一個徹底的懷疑論者，黃秋生又何嘗不是呢。
黃秋生曾經這樣對媒體評價婚姻：
黃秋生：婚姻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笑話了。婚姻是一個移民的方式，大部分是在一個無奈的狀態下，被逼結婚。婚姻不應該從一個傳統的角度去看，因為婚姻是農業社會裡面保存下來的一個對社會的經濟有正面幫助的社會狀態，現在的社會已經沒有這個需要。
阿飛和黃秋生一樣，都是混血兒，來自單親家庭，都對婚姻沒有興趣，一個愛一個拋棄一個，一個「喜歡年輕靚女」。從某種意義上說，黃秋生就是阿飛。
第一次看《阿飛正傳》，覺得說得就是每個人年輕時候的故事。第二次看，覺得可能是一個巨大的隱喻：阿飛代表香港，生母是大陸，養母是英國。當初是被生母拋棄，如今養母不願放手。殖民地、身份焦慮、放縱不羈……
當然，對於普通觀眾來說，完全可以把這部電影當作愛情片來看。很多人年輕的時候，都會有和阿飛類似的心態和經歷——處於一種漂泊不定的狀態，談幾段明知不會有結果的戀愛。大致如此。
《阿飛正傳》重映，會讓人想起很多往事。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