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思索上呼吸機，無異於「偷走了病人在世上最後的話」

一輛救護車駛入波士頓布列根婦女醫院，一名80多歲的老人被送進了急診室。

老人患有轉移性肺癌，已經在家裡接受臨終關懷。當他開始不太有反應，連呼吸也變得困難的時候，老人兒子打了911急救電話。

「『給他掛上呼吸機』，他兒子看到我立刻要求道。」急診室醫生科?烏奇回憶稱。

臨終關懷病人都知道，他們離死亡已經不遠了。他們和家人也都知道，像呼吸急促等難受的癥狀，在家裡其實會更緩解一些。但老人兒子仍堅持：「為什麼你不給他戴上呼吸機？」

然而，烏奇醫生知道，上呼吸機不是一個那麼簡單的決定。

《紐約時報》消息，《美國老年醫學會雜誌》發表的烏奇醫生的新研究顯示，儘管用上了呼吸機，三分之一的重病老年患者最終還是死亡。而不假思索地掛上呼吸機，無異於「偷走了病人在世上最後的話。」

上呼吸機的老年患者死亡率可能更高

這項新研究從2008年到2015年間，收集了262家醫院總計3.5萬名65歲以上用呼吸機的病人。這些人中，只有四分之一最終能出院。

研究中，具體到不同年齡段的出院率如下：65歲到74歲病人中，31%在上了呼吸機後能出院；但80到84歲病人中，只有19%的病人能出院；90歲以上則只有14%能出院。

耶魯大學2015年一項專門針對平均年齡83歲的老年病患的研究顯示，上了呼吸機的急診室病患死亡率是急診室其他病患的兩倍。

圖據《紐約時報》

這些研究還有更多需要探討的空間，但「大多數時候，你不會變好。」烏奇醫生稱，儘管搶救結果難以預料，但「很多時候，你的情況都會變得更糟。」

所有這些上呼吸機的病人都會進入重症監護。絕大多數都會因為呼吸機不舒服而被鎮靜，如果病人有意識，他們就會試圖拔出插的管，及輸營養液和藥品的點滴。上呼吸機被鎮靜後，他們也不能再說話了。

「這甚至能改變你的生命」

因此，呼吸機「不是去公園散步」。烏奇醫生稱：「對老年患者來說，這是非常重大的一個決定。這甚至能改變你的生命。」

「我走進這一領域，想著要拯救生命。以前對於給病人上呼吸機這件事，我一點疑慮都沒有。」烏奇醫生稱，他漸漸發現，儘管呼吸機確實是拯救生命的一種儀器，但對於大多數進急診室的重症老年患者來說，「比起延長生命，他們可能有更重要的選擇。」

他經常在給一個病人上呼吸機很多天後，再見到這個病人，還是在醫院裡，重病，根本就沒有反應了。「很多時候，人們會說『病人一定不想要這樣』。」

跟所有急診室醫生一樣，烏奇醫生接受了整套訓練——將病人鎮靜，把塑料管子插進病人喉嚨，給他們掛上呼吸機，幫助其呼吸。

但「我從來沒有接受過另一方面訓練——跟病人或家屬說一下，掛上呼吸機意味著什麼。」

插管式機械呼吸機外的其他選擇

烏奇醫生向80歲老人的兒子解釋，掛上呼吸機後，他父親會失去溝通交流的機會。他給那位病人用上了嗎啡和非侵入性的呼吸設備——雙水平氣道正壓通氣（bipap）來解決「空氣需求」。這是一種罩在口鼻上的面具，能幫助一些病症的病人呼吸，但不需鎮靜。因此，病人能保持清醒，也能短暫移除面具喝水或說話。四天後，80歲老人在醫院去世。雖然這位患者在這幾天里沒有說太多，但還有意識，能看著這個世界和他的親人。

梅奧醫學中心（Mayo clinic）的研究人員也研究了雙水平氣道正壓通氣（bipap）。在參考了27份研究後，他們發現，研究中大多數不插管或「舒適度第一」為治療原則的病人存活率高，甚至很多人避免了進重症監護室，在一般病房治療後出院。因此，梅奧醫學中心認為，bipap至少是一種過渡性選擇，讓病人家屬和醫生有時間商討是否給病重的老年患者插管上呼吸機。

匹茲堡大學醫學院重症醫生道格拉斯?懷特也指出：「一些情況下，非侵入性呼吸設備完全比得上侵入式的機械呼吸機，有時甚至優於後者。」

不要偷走病人在世上最後的話

老年患者到底想救治到什麼程度，這仍然是一個或一系列需要探討的話題。但這個話題最好是在緊急情況到來之前就先做探討。

未來是否需要上呼吸機，這通常是醫生可以預見的情況。有肺氣腫、肺癌、心臟衰竭等心肺癥狀的病人，有急性肺炎可能的病人，及阿爾茲海默症和帕金森症晚期病人等，這些人都會面臨是否上呼吸機的選擇。

梅奧醫學中心危重病醫生邁克?威爾森稱，當真的面臨這種選擇的時候，他選擇更人性化的方式。在插管以前，他會向病人及家屬解釋，儘管醫護人員會竭盡全力，但這種情況下的病人很可能會死亡。

「你當然有可能會醒過來，會好轉。但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跟家人交流的機會。」

一旦插管，病人就不能再說話了。就算要插管，他通常會鼓勵病人和家屬好好珍惜插管所需要的幾分鐘時間。這幾分鐘里，他們可以「最後一次」溝通。

威爾森醫生稱，沒有這個「停頓」，他就像偷走了病人在世上最後的話。在他的急診室里，已經這麼做了50多次。當病人和家屬得到這種機會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會告訴彼此「我愛你。你要好好的。」

紅星新聞記者丨 林容 編譯

編輯丨馮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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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紅星新聞（微信號：cdsbnc）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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