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奶奶的「傳奇」——淺說張愛玲簽字本《傳奇》等四種

張愛玲，一個平凡無奇的名字，一個被擁有者認為「惡俗不堪」的名字，卻也是一個在中國新文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名字。上世紀四十年代，幾乎是一夜之間她便成為當時文壇最走紅的作家。胡蘭成說張愛玲：「魯迅之後有她，她是個偉大的尋求者」，所以有人戲稱張愛玲是中國文學的「祖師奶奶」。

這位祖師奶奶的生平經歷，這裡就不多贅言了，喜歡她的人早已是耳熟能詳，不需要說了；而不喜歡她的人，不說也罷。

1943年，張愛玲在周瘦鵑主編的《紫羅蘭》上發表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該小說使張愛玲在上海文壇一炮打響，嶄露頭角。此後一發不可收拾，陸續發表了《沉香屑·第二爐香》、《茉莉香片》等一系列小說。

次年，張愛玲將其發表的小說集結成冊，名曰《傳奇》，而「在傳奇裡面尋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尋找傳奇」的「題詞」，可為解讀《傳奇》的一把鑰匙。該書由上海雜誌社出版，其後又陸續出版，並在1946年出版了增訂本。

德寶有幸徵得張愛玲《傳奇》四種，包括上海雜誌社的初版、再版、六版，及山河圖書公司的增訂本初版，定於2018年7月29日夏拍上拍，尤為難得是初版還是張愛玲的簽名本，非常少見。

一扇夜藍的小窗戶

德寶預上拍的《傳奇》初版本，由上海雜誌社民國三十三年(1944)八月15日初版，內收中短篇小說十篇，包括《金鎖記》、《傾城資料》、《茉莉香片》、《沉香屑·第一爐香》、《沉香屑·第二爐香》《琉璃瓦》、《心經》、《年青的時候》、《花凋》、《封鎖》。

上海雜誌社1944年初版之《傳奇》，封面是張愛玲最喜歡的藍綠色

此書的開本接近於方形本，其封面由張愛玲親自設計，封面、封底和書脊清一色的使用了張愛玲最愛的孔雀藍。據陳子善老師《〈傳奇》初版簽名本箋證》一文中所述，此版的書頂都塗上了孔雀藍，可惜時間久遠，德寶預拍的這本書頂的顏色已變淺淡，不易辨識。封面左側，則有「傳奇」、「張愛玲著」六個隸書大字，非常醒目。

目錄後的張愛玲小照，右下角為其英文簽名

書中目錄後有一幅張愛玲小照，右下角有其英文簽名，用藍黑鋼筆斜署「Eileen」。據陳子善老師考據，張愛玲英文簽名的《傳奇》初版簽名本存世不止一本。其時張愛玲「向經售的書店提供了一批有英文簽名的《初版本》，以增加讀者的購讀興趣」(見陳子善《沉香譚屑》一書中收錄的《初版本箋證》一文)。

然而時移事易，張愛玲英文簽名初版的《傳奇》存世極少，目前已知陳子善老師那裡有一冊，南方王先生那裡有一冊，北方方先生那裡也有一冊，此外就是德寶預拍的這一冊了。

出名要趁早呀

《傳奇》一經發表便轟動了當時的上海文壇，在一個月後，即1944年9月15日，上海雜誌社便再版了該書，此後更是屢次重新印刷。德寶預拍的《傳奇》四種，還包括1944年9月15日的再版，以及1945年2月15日的六版。

再版和六版的《傳奇》，收錄篇目同初版一致，僅增加了《再版的話》一文以為序。張愛玲那句膾炙人口的名言「出名要趁早呀！」，就是此文中的一句。

再版《傳奇》的封面

第六版《傳奇》的封面

在序中張愛玲對裝幀設計作者做了明確的交代：「書再版的時候換了炎櫻畫的封面，像古綢緞上盤了深色雲頭，又像黑壓壓湧起了一個潮頭……炎櫻只打了草稿。為那強有力的美麗的圖案所震懾，我心甘情願地像描紅一樣地一筆一筆臨摹了一遍。」

再版和六版《傳奇》的封面是一致的，均用了炎櫻的這個設計，只是再版封面採用紅黑二色，而六版的封面則是白紅二色。

此外再版書脊有「張愛玲小說集之一」一行，未知是否擬出版小說集之二、之三。

用上海雜誌社出版的《傳奇》初版本、再版本以及六版相比較，很明顯的能夠看出所用紙張、刷印質量逐漸下降。

有幾句話同讀者說

抗日戰爭勝利後，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張愛玲陷入了一種尷尬處境，她被冠以「女漢奸」的罪名。當時社會有《女漢奸醜史》、《女漢奸臉譜》、《文化漢奸罪惡史》等書，指責張愛玲為文化漢奸，把文壇鬧得烏煙瘴氣，其文字「絕無骨肉，僅僅是個無靈魂者的呻吟而已」。在這樣的環境下，張愛玲不得不淡出文壇一年有餘。

《傳奇》增訂本的封面

幸而有賞識張愛玲文才、同情張愛玲處境的文壇友人伸出援手，如柯靈、李君維、龔之方、唐大郎等人，或推薦其文章，或出版其文集，或邀其撰寫劇本(《不了情》、《太太萬歲》)。

德寶預拍的《傳奇》四種中，還有一部1946年11月，上海山河圖書公司出版的增訂本，這也是《傳奇》一書的訂本，從內文到封面、裝幀和校對等均頗為認真講究。封面選用清末仕女消閑圖的年畫，右上角突兀地冒出張愛玲的親筆速寫，為張愛玲和炎櫻共同創意設計。書名和作者名則是由唐大郎(一說龔之方和桑弧)請上海著名書法家鄧散木題寫。

《傳奇》增訂本版權頁

山河圖書公司是龔之方、唐大郎(唐雲旌)虛設的出版公司。由於其時規定，出書必須有刊行者和總經銷，可山河圖書公司實際上是虛設的空招牌，於是版權頁中刊出的地址、電話實際上是龔、唐二人寫稿的地方。

此版較之雜誌社出版的《傳奇》，收錄的文章，從十篇小說增補到十五篇，多了《留情》、《鴻鸞禧》、《紅玫瑰與白玫瑰》、《等》、《桂花蒸阿小悲秋》等五篇中短篇小說，末附《中國的日夜》以為跋文。

印於《傳奇》增訂本前面的《有幾句話同讀者說》

卷首張愛玲寫了《有幾句話同讀者說》一文進行自我辯護。文中，張愛玲強調自己「寫的文章從來沒有涉及政治，也沒有拿過任何津貼」，同時聲明其私生活「牽涉不到我是否有漢奸嫌疑的問題：何況私人的事本來用不著向大眾剖白」，只因「對不起關心我的前途的人」，所以寫了這篇序以期糾正「給社會上一個錯誤的印象」。

竊以為，張愛玲初版本、定增初版本《傳奇》之於新文學的重要性，不吝於宋版書之於古籍。更重要的是初版本還有張愛玲的英文簽名，更是十分難得。如今在德寶首次上拍，希望廣大「張迷」珍之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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