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被一個小孩和他的父母激怒了！

昨天下午從研討會回來，騎電動車行到一條小馬路，這條馬路屬於一個叫翠雲新苑的居民小區，安靜且平時人不多。我的車速就快了一點，不曾想突然間冒出一個小男孩，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忽地一下子就從旁邊跳了出來，臉上嘻嘻哈哈一副痴狀。由於他直接就沖著我的車頭過來了，我趕緊剎車，但是車子快，我不得不藉助腿頂地面的力量剎車，同時弓身子使勁壓住，最後車是剎住了，但是車頭的輪子可能還是擦到了那孩子的腿和褲子。

我被這孩子一驚，暗想這孩子在馬路上這般舉動真是太危險了。就用眼睛瞪著那孩子，正想開口教訓他兩句，還沒開口，那孩子倒虎著臉先動作起來。

那孩子手裡拿著一袋零食，好像是某牌子的牛肉乾，竟然忽地一下朝我臉上扔過來，我頭略側一側，那袋零食唰地一下從我右邊面頰邊飛過去，因為是那種厚塑料袋，裝著大半袋食品，邊角很硬並且銳利，在我麵皮上划了一下，微微破了點皮，火辣辣一陣生疼。

我被這小孩施用暗器，無名火大起，便欲下車好好教訓他一頓。這時，一個身段苗條的婦人出現了，背著一個印著孫悟空的卡通書包，三步兩步就躥到我車前，一把扯住那孩子就說：「碰著了沒有？疼不疼？」那孩子嘴一努，眉頭皺起，作了一個極其難看的怪相，猛地一下子掙開她，蹦著就往路邊跑。那婦人就沖著我喊：「你怎麼開車的？撞著我的孩子了！」

我趕緊告訴這婦人，孩子在馬路上這樣亂跑實在危險，還好我剎住了車，不然後果就嚴重了。這婦人並不理會我的話，張嘴就一頓劈頭蓋臉的鴰噪，大意是有她孩子在路上跑，你如何可以開這麼快，她孩子現在被你撞到了，你要承擔責任云云。我不曾料到這婦人如此橫蠻潑辣，但仍然耐著性子向她解釋，我說這馬路上人不多，車子一般都快一點，你孩子不依常理，猛然竄出來很難提防，大人應該管束孩子別亂跑；而且你孩子也很兇，拿東西扔我，我臉都給劃破了。

誰料這婦人實在驕悍，我話還未講完又喊叫了起來，說小孩子頑皮很正常，我一個大人如何能去撞小孩，隨後說要打110報警解決。這時本來靜寂的馬路上開始圍過來一些人，指指點點。

我被她激得火起，我便言道隨便你報警，我也想報警評評理！這婦人杏眼圓睜，似乎要吃了我一般。突然我覺得屁股後面有點異樣，扭頭看時大吃一驚！原來那孩子不知從何處竟然拿來了一根火柴！一隻手捏著點著了正在燒我的后座！

后座的皮已經被燒焦了邊緣，一縷青煙隨著我的怒火一齊卷上來，我騰身就跳下車，扭身一把奪過那孩子手裡的火柴往旁邊一丟，誰知那孩子奸狡非常，另一隻手從身後探出，是一卷點著了的報紙！這孩子把報紙望我懷裡就丟近來，我趕忙退後揮手，撥開那燃著的報紙，紙灰飄舞，落在我身周，那孩子在旁竟拍手大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探手一把擒住那孩子手腕，拉過來就大聲訓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亂來沒規矩？你父母養了就不教育你？」那婦人見我呵斥那孩子，奔過來就拆我的手指，把小孩望她懷裡拽：「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欺負小孩——」

我自度如此和婦人撕扯不雅，便鬆開那小孩，那小孩還衝我齜牙咧嘴，我按捺不住，側過臉去亮給那婦人看：「你看看，這邊就是你的寶貝兒子——」

言猶未了，我只覺香風撲面，一隻白皙柔軟的手掌閃了過來。

白森森的五指，我知道這婦人終於開始撒潑發力了。

通常婦人出手，並不求造成多少傷害，只是一種宣洩和示威。

但是這一隻手不同，狀如芭蕉，凝集太陰之氣。照理說這樣的手掌，應該可以撲息一切火焰，包括自己身上的戾氣，但是人往往最不能控制的是自己。

我望見一條粉膩的臂膊後面，那婦人的眼睛和瞳仁，如同我在高原見過的雪鴞之眼，所有的世俗慾望，都凝成那一雙殺機。

我在那瞳仁里照見了自己，身影正縮小，像飛鳥一樣退去。

那支臂膊在我面前畫起一道弧線，正在這個時候，我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我作了最困難的決定，但是只要下決心，一切又都不困難了。

人生就是如此，小小的一個動作，甚至一個影像，都可以讓事情變得複雜抑或簡單，而根源就在於自己思維的累積，而累積後的一次爆炸，後果又遊走未知。

未知又如何，我要讓局面清晰。

那婦人的瞳仁微微擴張，我望見那裡面的自己又如箭一般去而復來。

一隻比剛才那婦人更大的手掌漸漸清晰，翱翔而來，巨翼破空。

這應該是一個面容美麗的婦人，但此刻卻戴著世界上最醜惡的面孔，那是由於最深的恐懼。

清脆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世界幾乎全部被這聲音鎮得無聲。

那婦人的瞳仁凝固了。她的臉也如同嚴冬時節的峭壁，愣住在那裡。

我頭往邊上轉去，我的一隻手掌，和另一隻手掌貼在了一起，那隻手掌的功力，顯然與我相若。

那是一隻更大的手掌，虯勁如松枝。手掌後面站立一條極高大的男子，我須抬頭方可看清他的面目。

那婦人哭著倒向那漢子胸前，一片樹葉，一隻小鳥，飛入了陰蔽的樹林。此時一個凄楚的女聲響徹天宇——

「天殺的，你怎麼才來呀！」

我見那漢子身形魁偉，銅鈴眼，反天鼻，渾似一尊寶塔，口如血盆，面似鐵版，神情驕橫，面目兇惡，憑這副樣子就知道是這一帶的混世魔王。

那漢子叫道：「兀那漢子，如何對我兒與渾家動手！」我如何能讓這樣不講理的父母得逞？當即原原本本講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一遍。那孩子見父親來出頭，更是有恃無恐，大叫一聲：「呀！」一頭就向我撞過來。我見他來得急，喝一聲來的好，左腳站定，右腳畫圈，身形虛影一影，撤步後讓，那孩子一頭便撞個空，他收腳不住，踉踉蹌蹌一頭栽進路旁的花壇里。這孩子刁滑之級，雖然失手，仍有毒計，他抓一把花壇里的沙土，扭回身一記天女散花，沙土撲面而來，我身子矮一矮，已然往前滑出三尺外，沙土從我頭頂過去，我的手已搭住著孩子的後心，掌心抵在命門。

那漢子急於護子，騰身跳過來便是一拳，這一拳勢大力猛，挾勁風而來，我不敢怠慢，弓身凝力也是一掌擊出，拳掌相交，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在半天中炸開，幻成一柄斧頭狀。周圍人越聚越多，都是附近學校的中學生，穿著黑色校服，戴著墨鏡，叼著煙，不像學生，倒像流氓。

那婦人掄掌上來夾攻，雖然招式平平，不過尋常婦人耳光手段，然而她掌中帶風，風中裹香，香中有情，遇上這樣的兇悍美羅剎，一時倒也頗迷心神。我知今日遇上了不講理的父母，只能全力對敵。那漢子用十路犁田式，工穩兇狠，更兼天賦神力，招式中雄渾無隙，果然不是尋常黑社會的手段。

我單手禦敵，實恐有失，虛使一招「六大世家」，略阻一阻二人攻勢，旋即「二位若再動手，卻看有無這孩子性命在！」他二人一驚之下，方才看請我一隻手始終拿住他們兒子的命門穴。我稍稍運勁，內力微微透入那孩子命門，他便殺豬也似嚎叫起來，旋即四腳亂蹬，大哭起來。夫婦二人惶惑無措，對視一眼後，弓身施禮：「適才犬子無知冒犯，乞壯士大人大量，饒他性命，我二人願替他賠禮道歉！」我見他二人眼中閃淚，不似作偽，便道：「我無意傷害汝子，實在他頑劣太過。既然汝等致歉，我也不與他為難。」五指一松，那孩子一臉驚恐，飛奔回父母身邊，再不似方才那般乖張凶戾。

所謂不打不相識，這漢子見我好手段，便提出與我結為兄弟。我欣然應允，而人便就地撮土為香，義結金蘭。那漢子長我，便拜為兄。結拜已畢，那漢子便叫那婦人和孩子來拜見叔叔。三人一時甚是歡恰。

「今後幸會兄嫂侄兒，無所饋贈，這裡兩件物事，權作見面之齎。」我從包里摸出兩件物什，凌空拋去。二人接住細看時，卻是一卷《百孝圖》，一卷《三字經》。

「知書方可明理，自古道養不教，父之過，兄嫂當循聖賢道理，善誨侄兒，慈嚴並用，不可縱蠻。須知父母寵護，往往不知人外有人，日後若遇強似他的，豈有如今日般和氣？不過依我觀察，侄兒日後應有磨難，然憑佛心一點，畢成正果。」

夫婦二人稱謝稱善不已。我笑笑，跨上電動車，飛一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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