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版水印:曾經滄海(三)
題記:當年的《韓熙載夜宴圖》被頻頻提起,具體到眉毛鬍子等細節。工人們追憶那個年代的輝煌,每個人說起時都眼裡發光,渾身充滿力量。待結束,又顯得滿足於當下;亦唏噓,絹本書畫作品已經很難再被做出來,但好在,紙本的一直沒斷了線。
刻版
與印刷車間的雲霧繚繞不同,刻版的工作室明媚舒朗得多。
相比於印刷車間多女工,刻版室則基本全是男同志,因為刨版、鋸版,都需要力氣。
大大小小的梨木塊,在工人們手裡逐漸現出輪廓,眉目清晰起來。刻了30多年版的老師傅路民看起來非常年輕,笑時,魚尾紋里都漾著喜氣。
但現在,他面無表情,執著於手裡的一方「好」字。這個「好」字不好刻,書法家洋洋洒洒的飛白,在刻版的師傅眼裡,是粗粗細細虛虛實實的一根根線條,那不是一筆下來可以完成的瀟洒,而是必須十幾個小時沉浸其中的磨鍊。
飛白是書法中的一種特殊筆法,相傳是書法家蔡邕受了修鴻都門的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的啟發而創造的。東漢靈帝時修飾鴻都門,匠人用刷白粉的帚寫字,蔡邕見後,歸作「飛白書」。它的筆畫有的部分呈枯絲平行,轉折處筆畫突出,北宋黃伯思說:「取其髮絲的筆跡謂之白,其勢若飛舉者謂之飛。」今人把書畫的乾枯筆觸部分也泛稱飛白,筆畫中絲絲露白,像枯筆所寫。漢魏宮闕題字,曾廣泛採用。
路民表示,每遇飛白,必得下一番功夫,「書法家寫出來不易,勾描的師傅再勾出來亦不易,到我這兒了,怎麼著也不能辜負」。做的年頭久了,路民也總結出一套經驗來,「說白了就是虛實變化,全在於手裡的功夫。」
他現在眼睛不大好,到這種細節的部分,每每需要拿了放大鏡仔細瞅,有時候專註到十幾秒眼珠不動,再下手就彷彿如有神了。「就是把筆觸記心裡了,不是光用眼睛看,而是用心,胸中有丘壑,才能手下有底氣。」
刻版的木材,需要用十年陰乾的梨木,才能保證其質細密,不萎縮。在路民的講述里,曾經,也試過用火烤、烘乾等加速其質變的方法,結果刻版的時候,發現裡面有許多水分蒸發後留下的類似蜂巢的細窟窿,根本沒法用,一下刀,基本都成末了。也試過改用棗木,其質密,尤甚於梨木,但多疙瘩,不均勻,亦只好棄用。最後還是得恪守傳統,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方法自有其智慧,容不得半點怠惰。而時間無疑是與手工相輔相成,相得益彰,這些都是機器所無法替代的。
刻版的工具,最初只有一把斜刻刀,刻什麼,需要現磨。現在則除了常用的刻刀之外,還有一些輔助用具。路民打開一個小盒子,裡面躺著十幾把大小不一的帶尖頭的刀,周身閃著寒光,其造型不太像普通的刀,而類似於明代的發簪。在刻衣服紐扣、紋飾、項鏈、珠子等細緻部分時,有神奇的功用。
路民的徒弟是一位腰肥膀圓的大漢,他需要完成一些較為粗獷的刻版工作,比如,用刻刀切出山石的嶙峋感,這時候還得藉助一根類似搗衣的棒槌,深淺用力敲出那個高低錯落來,是膽大心細的活兒。
師徒倆的桌子上都放著幾個棒槌,且棒槌的頂部經常敲擊的部位已經現出深深淺淺的窩。猛一看,跟少林寺練武僧腳下凹陷的磚頭類似。都是下功夫練出來的,器物不會說謊。
有人問,路師傅,您覺得木版水印哪一步最重要啊!
他沉思了一會兒,非常莊重的回答,都很重要。自古以來,木版水印就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術業有專攻,分版的師傅技藝到家,勾描得好,能顯出神來;到我們刻版這裡,也就能按部就班,刻得好,當然刻得好也是要功夫的;我們刻好了,再到印刷那裡,也需要那兒的師傅有水平,印出來才能惟妙惟肖。你說缺了哪一環能行,而且但凡一個環節做不好,出來的作品都可能不合格。
路民強調,一般一幅作品,最好是一位師傅勾描,一位刻版,一位印刷。不要有太多人參與,人越多,風格越不穩定。除非,勾描的師傅技藝不相上下,可以兩到三人,刻版和印刷同樣如此。但,若是印製比較宏大的作品,就必須多人共同完成了,因為工程量太大。
比如,《清明上河圖》是三人刻了五年,還有第二版沒刻,老師傅一退休,就用手工上色了。《韓熙載夜宴圖》,刻版的老師傅張延洲,一個人整整刻了八年。刻線條特別好,韓熙載的鬍髯細若遊絲而又剛勁有力,刻了四五塊套版來把鬍髯繁簡、虛實、濃淡的線條層次表現出來。
刻版不易,其手下的精神,還需要勾描的到位,方能十足顯現。
(圖文 | 趙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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