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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薩拉貢美術館館長伊莎貝拉:白明·薩拉貢

白明在薩拉貢美術館的展覽,是中國藝術家在法國藝術圈裡邁出的至關重要的一步。這一步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這並不僅僅是藝術家展覽次數的簡單「加一」,更是在深度上做出了全新的突破。

2014年,白明在塞努奇博物館(巴黎亞洲藝術博物館)已經舉辦過個展,但塞努奇博物館是一家定位於東方文化的亞洲藝術博物館,其受眾或是對東方文化感興趣的群體,或是該領域的內行專家,前來欣賞專業的博物館館長所策展的、在特定文化語境下的當代藝術作品。

法國普羅旺斯薩拉貢美術館外景

而白明在薩拉貢美術館的展覽,其作品將直面西方文化的語境:展覽現場是一座十二世紀天主教本篤會僧侶所設計的羅曼式教堂,該教堂本身屬於一座坐落於上普羅旺斯省的修道院。20年前,即1998年,Aurélie Nemours創作了教堂的彩繪玻璃,照亮了這座教堂。僅僅一步之遙的薩拉貢美術館特展廳,陳列著從公元十六世紀至今的本地陶瓷創作。

雖然塞努奇博物館的策展人Mael Bellec先生和在歐洲的文化藝術推廣人陳夢雯女士對白明作品做過分析和梳理,但我們的眼睛還是會立刻被白明的作品本身所吸引,並與我們自己的西方歷史與文化形成一個對照。對於一個在其國家享有盛名、並被世界所認可的中國藝術家來到法國深處,面對法國普羅旺斯居民舉辦的個展,我們該說些什麼呢?而這些居民又將如何感知白明這些帶有其深刻文化烙印的作品呢?讓我們一起,用我們西方的文化背景,用我們自己的雙眼,來感知白明吧...

撲面而來的第一印象,是白明作品那種直指人心的吸引力。其陶瓷大器作品的器形優美純凈,或圓潤、或修長,但皆是氣度恢弘,淋漓盡致。其作品的「相異性」毫不影響參觀者的觀展體驗,恰恰相反,觀者無不為之傾心,一見難忘。這並不是膚淺簡單的吸引,而是一種恆永的、挑戰現存文化邊界的經典。打動我們的,當然並不是來自當代全球化的審美語境,而是另外一種獨一無二的「普世性」,一種來自其可上溯至新石器時代的陶瓷傳統的「普世性」。陶瓷的器形與造型手段及其功用相互影響,密不可分,所以陶瓷的器形通常都是或圓瓶、或箭筒,也總是豎立和對稱。我們會聯想到古普羅旺斯的上釉粗陶,聯想到查科峽谷阿那薩吉人的精美陶器,我們的眼睛可以分辨出白明作品與這些人類文明密切的聯繫。白明,誠如Bernard de Chartres所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接續著那來自人類源頭的傳統。

從這些「不變性」出發,白明發展出其獨一無二的風格。純凈優雅的器形;添一分太多、減一分太少的圖案比例;賦予圓形器型以完美終點的精巧頸部, 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平衡感與垂直感。其部分作品,器型表面光滑流暢,給圖案的創作以充分的施展空間。在瓷器白色的底上,白明懸筆所創造的世界,既光彩奪目,又深邃幽遠,同時具有陶瓷所獨具的空間感。

白明的作品經常使用植物主題,如樹葉、枝條、蔓藤等等,羽毛和波浪的線條也同樣是其創作的素材。但在作品中,這些元素全然不是生物學上的描繪,甚至完全不是具象的:植物被抽象為最單純的表達。只有從其作品圖案的幾何形狀中,從釉層厚度所暗示的曲折里,從褶皺的隱現中,我們才能體會出植物枝葉的蜿蜒起伏,生生不息。在這裡,「暗示」 和「隱現」是中心詞,我們不是真正直觀看見,而更多是感知到了這些元素的存在。作品的圖案是片段化的:花與葉相對獨立。這些元素反覆出現,但每次都迥然不同。在無盡的變化中,相互纏繞,直至永恆,組成了一幅不存在於自然界的獨特景象。一些作品中,新生的藤蔓交錯延續,覆蓋著作品的表面;另一些作品中,作品則似乎束於一張由波紋與線條所交織而成的網中。作品彷彿形成一個自我封閉的幻想空間,讓觀者體驗著從最美夢境中醒來後的悵然失落。這些從自然所採擷的元素,又反過來創造了一個植根於時間的流逝,飽含著自然的甜美的夢幻世界,從白明作品的充滿詩意的命名中就可以見證這一切: 紅葦頌、秋荷風暖、靈紅韻繞、葦風吟...跨越了文化的差異,白明沉浸於人類初始階段的神話傳奇之源。在那個時代,人類通過心手相應的制陶,重新發現了這世界的美。

但白明的藝術絕不僅僅限於追求完美。 「失樂園」這個基督教概念,是否也對一個中國藝術家有著象徵意義? 然而,當歷史在他的作品中重塑,其姿態之激蕩、其形式之殘缺都開始一一展現。在傳統的陶瓷器皿類的作品之外,白明還嘗試了多種多樣的抽象形式的創作,有單體更小一些、但經常是成系列的作品:如體現了古代捲軸的作品「管錐篇」。這些作品也是陶瓷材質,在白色的底上創作,經常有植物形狀的紋飾。但我們在這類作品上很難找到其傳統陶瓷器皿類作品所特有的那種永恆的靜謐感。這類作品的圖案通常並不過分繁複,也不會覆蓋作品的整個器形。圖案有時呈線狀,有時如同封閉於一方用於中國古畫的印章之內。雖名為捲軸,但作品常常並不是完美的柱狀體:作品顯現出經過錐鑿的穿刺和劃痕,並展示了在燒制過程中所產生崩塌和材質的扭曲。另外一個同樣在精神和思想上做出探索的系列,採用了我們生活中尋常可見的一種器物的形狀---酒瓶。這個系列的名字要更深奧一些:「器--形式與過程」。 在這個系列中,我們看到被揉捻變形的酒瓶,融化於自身的瓶頸,開口。該系列的名字中的「器」字,包含有雙重的含義,邀請著我們去觀賞一場尋求所有可能性的試驗。藝術家對陶瓷技巧的掌握已臻化境,這使得他可以不以追求「美」為自身目標地去創造美。通過將陶瓷材質推向各種極限,藝術家探索著這種材質所擁有的各種可能。

白明陶瓷作品

因此我們必須考慮到瓷的特殊性,重新檢視陶瓷工藝中各種嚴格的要求。高嶺土,是製作陶瓷的基本原料,其在高溫下會形成複雜緻密的晶相,從而產生了瓷所特有的細膩溫潤,通透如玉的特點。但如果燒制的過程式控制制的不好,瓷器也很容易變形、皸裂乃至斷裂。白明多年以來沉浸於研究景德鎮的制瓷工藝,對於陶瓷的拉坯、車削、手繪、裝坯和燒制等工藝的掌握都已爐火純青。陶瓷的製作需要能夠掌握燒制過程中各種力量的微妙的平衡,以避免在窯中出現斷裂坍塌。大器的製作如同一場博弈,作品最微不足道的缺陷,爐溫毫釐之差的超越,都足以導致重大的後果。

「管錐篇」系列和「器—形式與過程」系列,一方面展示了藝術家對材料極限的探索,一方面也是顯現出藝術家對制瓷工藝永無止境的追求。但是在某一點上,對於完美的追求會停止,讓位於更重要的東西。2010年藝術家創作的大盤,其命名意味深長:「大成若缺」。這名字一則呼應了東方傳統文化中對「完美」與「缺陷」的辯證認識,但更是白明對於時間,對於其來源之傳統的真實表達。正是通過這些獨特的筆調,藝術家用雕塑的手法對陶瓷進行著再創作。一些作品不再是拉坯成型,而是通過塑造工藝成型,藝術家用泥條塑成褶皺,覆蓋於作品表面,造成材質的壓迫感和極限性。這種極限感又體現在形態獨特的作品「瓷石之間」和「山水與時間」中。

《熵:形式與過程》

《熵:形式與過程》局部

而另一件作品「熵裂」是藝術家專門為了薩拉貢美術館展覽而創作的,一件在燒制過程中碎裂的大器,藝術家發現其破碎之後的殘片是如此驚人的美麗,值得獨立成篇。殘片見證了這件完美大器的碎裂,如同考古發現的石制工具講述著新石器時代的史前文明。有的碎片上,青白釉覆蓋在其半透明的材質上,保存了其原本(大器)細膩潤澤的觸感,同時碎裂的形態又賦予了作品原本(大器)所缺乏的生硬的力量感。不完美造就了時間感, 由這些被侵蝕的景觀,石頭的孔洞與裂隙所表現出來。藝術家保留了作品中那些美麗的缺陷,而作品的材質本身也拒絕按人類的意願進行充分地摺疊,在爐火中激烈地抵抗以至於最終碎裂。時間、抵抗和缺陷,白明將這三種元素用於自己的藝術,呈現的並不是一件完美大器的對立面,恰恰相反,這正是一件完美大器的另一面。藝術家通過無二的手法,將其自身也塑入對作品的創作之中。

試想一下:當藝術家的創作遭遇極限,彷徨無計時,並不是強硬地試圖征服這些阻礙,而是將這些阻礙都無形無影地融化為創作的一體。因為白明的目標並不是創造一個現實之外的完美世界,而是將其藝術與真實世界實現真正的水乳交融。完成一件完美大器的創作,是一種對傳統的銘刻。而這種銘刻正是白明所迴避的,正如我們會迴避一條湍急的河流。在當代藝術的創作中,將時間與缺陷(「缺陷」一詞在法語中也有「過去時」的涵義)引入,將一切的極限真實地呈現,這正是另一種直面傳統的氣度。

白明的繪畫作品充分體現了傳統和現代,普世傳說和個體文化認知之間的那種張力,當1994年從美院畢業後,白明開始嘗試陶瓷創作,這也立刻表現在其繪畫作品中。在美院學習期間,他從塔皮埃斯、杜尚和封塔納的創作中汲取了營養,這些都或多或少地在其早期創作中留下了痕迹。從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中國畫家創作了大量的油畫作品。在白明的油畫作品裡,白明對於油畫平面與三維空間的關係,對於油畫客體的表現,都有著自己的思索。稍遲一些,在2003年,白明開始在其水墨作品中使用一種類似於抒情抽象的手法來進行創作。這次在薩拉貢美術館展出的作品,展現了這兩種技法的融合,其陶瓷作品中也有類似的主題。

白明繪畫作品

這次展出的三幅大尺幅的油畫(其中1幅繪於2013年,另外兩幅繪於2017年)都並不否認其抒情抽象的風格:通過灰色的單彩,通過畫布上堆疊宛如雕刻般的厚重效果。作品本身並不強制提供一個主題,觀者可以自由地縱情想像,若雲朵,若樹木,若自然萬物。探究作品之色彩和手法:或迅猛,或緊張;探究作品之筆觸,或厚重,或清淡。在其另外一幅大尺幅水墨作品「文化蟲洞·墨線茶痕」中,藝術家創造性地用茶賦予了作品獨特而溫暖的褐色。該作品中,兩條水平的紋狀條幅宛如展開的古書捲軸,白色的蟲洞彷彿時間留下的印痕。作品將西方文化的油畫技法完美地融合其中,更讓中國的水墨技法獲得了新生,其筆觸來自於傳統的書法,色彩和材質卻足以打動所有人的內心。

白明,身處當代藝術激蕩昂揚的張力中心,創造出這跨越文化與語言的對話。 白明,從其深刻的中國背景里,觸及了人類最深層次的情感。薩拉貢美術館很榮幸能為這樣一位偉大的藝術家舉辦展覽。正如其他那些在青史留名的偉大藝術家們一樣,白明的作品來源於其對文化的深刻浸潤,但其作品所體現的普世當代的屬性則遠遠超越了其傳統文化的屬性,這樣的作品屬於全體人類。

薩拉貢美術館歡迎你。

作者:薩拉貢美術館館長、策展人 Isabelle Laban-Dal Canto

翻譯:郭宇岡 陳夢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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