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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展福才·七毫米(四)

文/余濤

【作者簡介】余濤,筆名單刀,河南省方城縣人,教師。三尺講台,生活平淡,內心澎湃,諸多思索,寄託文字。

小說:展福才·七毫米(四)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七章 展福才

展福才的頭頂籠罩著那個燒焦的棺材。黑暗,真他媽黑暗。一兩處被火鑽透的小洞,偷偷溜進一絲光,像黑色天幕上一兩顆黯然神傷的星。啟迪人們這個世界仍然活著。那一絲絲光明像一支支從近處射來的強箭,毫不留情地射在春秋、戰國荒涼戰場無名戰士的身上,屍骨很快很快在歷史的雲煙中消散。展福才感覺到劇烈的疼痛,像一條條金蛇啃噬可憐青蛙滄桑的心。展福才的心在痙攣、泣血。

展福才聽見他西地的兩棵桐樹在哭泣。是呀!人家年紀輕輕的,就被砍殺了,可謂早夭。人家能不傷心嗎?可有什麼辦法呢?展福才看見兩棵桐樹解成的木板,在他不成樣的棺木上跳動。棺材很快散了架。四塊西地的濕桐木板擲地有聲,把展福才從黑白無常的手中拉回來,有一種說法是上帝之手把他推回來了。無論是誰展福才都不領情,真他奶奶的,狗拿耗子。「二叔、二叔......」是天壽的呼喚聲。

展福才看見昏黃的燈光下,幾張熟悉的面孔。聽見院子中滿是斧、鑿叮叮噹噹的聲音。天壽哭著說:「二叔,你終於醒了,你的老屋沒散架,只是頂和小頭堵頭有幾個洞,三嬸說了,把西地剩下的那棵桐樹也殺了,修補修補。」展福才已聽不見天壽的聲音了,他只聽見他西地第三棵樹轟然倒地的聲音。

桐樹家的三個兒子,在不到一個月內相繼夭折。兩個老古樁子哭得死去活來。老年喪子乃人生一大悲,以後指靠誰呢?看著兩個老鄰居遭此橫禍,鄰居們合夜都沒有睡覺,前來安慰老兩口。楊樹、柳樹、梨樹、柏樹、槐樹、楝樹、楸樹、椿樹在回到家以後,都感慨唏噓命運的無常和歸宿的渺茫了。

人生很多時候就是一段讓人覺得無奈而又渺茫的時間,特別是對於芸芸眾生來說。

就這樣在展天壽的主持下,展福才的棺材又被修補一新。上面又塗上了黝黑的山漆。木板上被火燒凹的地方,用灰泥膏抹平,上面刷漆。不了解底細的人絕對看不出來這是個修補過的棺材。經過一整夜的修繕,浩大工程終於在千禧年大年初一的陽光中竣工。棺材似乎比以前顯得更加嶄新,驕傲地躺在展福才凌亂得不成樣子的院子里。

在七毫米盛大的追悼會的哀樂中,在棺材整修工程緊鑼密鼓地進行之時,展福才急不可耐地默默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上他風風雨雨地走過了六十六個春秋。他帶著一個凡人最後的悲哀和永遠的遺憾,來到另一個陌生而又嶄新的世界。他又開始了重生。

展福才,一個平凡得再平凡不過的勞動者,用一生的時間來塑造尊嚴、追求幸福。其結果是平凡人生中必然和偶然的小事件重重地把他擊倒在地。上帝把一個人最後的尊嚴狠狠地踩在腳下。

偶然事件常常使凡人,成為更悲哀的人;也可以使偉人成為更偉大的人。

展福才沒有吃上千禧年大年初一的第一頓餃子。雖然吳把餃子包好了放在鍋蓋上。這些餃子在夜晚等待著千禧之年第一縷陽光,等待著熱水的呼喚。可他們失望地發現,展福才的嘴巴閉上了。初一上午發喪時,這些積極性很高的餃子,被冷冷地放在展福才的身邊,躺在老屋裡,他們在山漆的熏陶下,開始夜夜失眠。其中一個蘿蔔大肉餡的長得飽滿的被放進展福才的嘴中。很多年後,幫助入殮的人們傳說,當時展福才的嘴輕輕蠕動了一下。

展天壽幾次用手試圖把他二叔的眼合上。但都沒有成功。他知道他二叔的心思,他牽掛著吳和她的老屋;他還牽掛著廣州的狗、牛、貓;他牽掛著他的大孫子小狗、小牛。

當狗、牛、貓接到電話,坐上從廣州回河南的火車時,展福才帶著他修補過的尊嚴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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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千年大雪

天低而暗,風挾著沙塵漫天飛揚。像要下雪了。

在這樣的天氣里,人們都迷失了方向。展祿讓女人把展福才的老屋門窗關上,展福才的房內雖然放著大火盆,但並不顯得暖和。展福才把天壽放入他棺材中的棉褲拿出來說:「爹,你穿上吧!你那寒氣腿,天冷了怎麼受得了。」「娘,這件老羊皮大衣你穿上吧!」這件衣服是展祿留給展福才的,展福才穿了三十年,今天展福才又把它帶給父親。

終於下雪了。

雪粒啪啪地敲打著展福才老屋的窗紙,像細碎有力的鼓點。很快雪瓣飄揚,瀰漫了整個天空。

這場千年大雪,下得十分經典。後來的史傳及文人筆記中都用大段文字描繪這場大雪。這場大雪被描繪得神乎其神,成為了某種徵兆。

再過許多年後,當雪在地球上滅絕,人們除了謾罵溫室效應,更懷念這場千年大雪。像懷念恐龍、獅子、老虎、犀牛、螞蚱、麻雀、跳蚤、虱子、孝道、良知、正義一樣。因為毫無疑問失去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

雪下了整整九天九夜。雪整整有九尺九寸厚。當人們試圖走出房門時,沒人能找到出門和歸家的路。人們只好在雪中鑽洞穿梭,像老鼠或者穿山甲那樣生活。

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時代,人們進化成了洞中人類,最有名的洞是山頂洞。人們完全適應了這裡的生活,這些人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成長、在這裡死去。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其它的世界。

這裡成了烏托邦,人們熱愛這種生活模式,並希望可以傳及子孫。這裡沒有環境問題,沒有疾病,沒有加班,沒有欠薪。雖然不見天日,但他們覺得他們的天是藍藍的。洞道雖小,但這裡並不擁擠,沒有實行計劃生育政策的必要。他們在這千年大雪之下,怡然自樂、繁衍子孫。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洞中的文明已經發展到很高程度。人們可以製造原子彈,可以自己毀滅自己,他們已經可以自己克隆自己。微米級的機器人,可以在血管當中、自由穿梭。地下人類的宇宙飛船,可以輕鬆地飛里洞穴,在人們的視野之外遨遊了。後來人們捕捉了海洋的最後一條魚,挖掘了最後一塊煤炭,砍倒最後一棵樹。

這樣,為了爭奪資源和食物,開始了戰爭。部族之間開始野蠻的廝殺。刀與戟在士兵、婦女、兒童的身體上游弋。血液如一隻光滑的蛇飛速爬行。子彈與蘑菇雲在人們噩夢中生長,這樣的戰爭一直持續了5000年。

他們把自己創造的文明親手打碎,像一個發了脾氣的女人,打碎一些花瓶一樣,毫不憐惜。血流的溫暖,炮彈的熱量,把厚厚的千年大雪融化。紅色之水汩汩流淌,洞中的人,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毒辣的陽光毫不留情的照在他們因長期不見陽光,孱弱不堪的軀體上。人們像陸地上的魚一樣,蹦來跳去,陽光同時不容分說的,灼傷他們的眼。這千古一吻,讓人們本來弱視的眼與光明永訣,好像太陽是為了攫取他們眼中的光明而來似的。人們的眼中再沒有太陽,月亮。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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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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