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記心賞力量

最近，韓寒有篇文章常被引用，《我也曾對這種力量一無所知》。這力量不是物理性的力量，是精、專，科班的力量、專業的力量，是在某一個領域沉得很深很深後，形成的那種無形的威懾，不可阻擋。

我很喜歡華麗得低調著，即底子很深很厚，但不張揚不輕浮，就像一個作家說一望無際的海洋有波濤洶湧的氣象，但卻常常平靜而祥和。

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這種力量是在我大學畢業後，我有了一點點力量以後。有人找我談法學，說電影里的法官如何、律師如何，最開始我還認真得爭辯解釋過一兩次，後來我就笑笑不說話，一桌子外行談法律，我就一口口吃青菜，一句話都不想說。

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我變得特別排斥自己的過去，因為過去的我就是一個喋喋不休什麼都想談論，但自己什麼都不曾真正懂的人。為什麼曾經我沒有感受到那種力量，也沒有人讓我感受那種力量？因為那時自己是井底之蛙；因為別人，真正有力量的人也像吃青菜的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只能沉默得看著你。緣何沒有辦法告訴你？因為除了浪費時間，那對他們沒有好處，那力量之深之厚不是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可以傳達。

後來，我的性格就因此變了，以前是做主持人的風格，到哪都能、都要HOLD全場，我開始厭惡那個自己，輕狂無知。現在分外內斂，不是我要掙錢所以和這個世道妥協，而是找到了敬畏，我敬畏人類浩瀚無邊的知識的海洋，敬畏前人在每一個領域所做的努力，然後知道，自己如此渺小，進而找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在時間和空間的綿延與繼起里，我找到自己的那一點，在我的身邊，無數偉大的靈魂散發著智慧之光，照耀著人類的星空，而他們那深邃的智慧是我對世界最大的眷戀，是阻礙我奔赴死亡最大的緣由，我懼怕死亡真的是無邊的虛無，我將再無機會沐浴那智慧的光芒。

我從來不曾感激這個世界，父母作為自然之神的載體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我因他們而來，但他們絕不是最初的緣起。幾乎每一個女人都能生育，創造一個生命，多麼奇妙的一件事，但這全是她自己的功勞嗎？她創造了自己的身體嗎？她解鎖了生命的密碼嗎？她沒有，她甚至什麼都不知道，可能不過是一晌貪歡。而男人，他們不曾為生育承受任何生理性的痛苦，如果沒有社會性的撫養義務，孩子與男性的聯繫不過是生物性的，是男性生理衝動的結果。事實如此涼薄，如果不是父母養育孩子，承受了社會生活的重負，我實在不知道僅僅因為生育，何以讓孩子感恩，你們的男歡女愛，和孩子有何關係？我也不感激這個社會，首先大多數是等價交換，其次即使有政府免費提供的一些東西，作為一個做一份還算體面工作的人，我交的稅也不算少，真算起來，絕對占不了國家的便宜，如此，我為何要感激？

但我感激那些智慧深邃的心靈。每次捧起一本好書，閱讀那些偉大的靈魂，我都會自問，我何德何能，我做了什麼，讓我有資格免費享受這樣高級的精神盛宴，我想付費，但他們在天堂看著我，露出慈愛的微笑，告訴我，孩子，天堂是沒有貨幣的。因為仰望的是這樣的力量，所以變得目無下塵似乎是正常的一件事，這些年確實不食人間煙火，聽見一些俗事就會心煩意亂。

2018年很忙很忙，已經五月底，卻未看完一本書，不看書會平靜很多，思維不激蕩不進步，就固定在一個點，每天過日出日落的生活，忙碌卻安寧。很多人說，讀書讓人安寧，那是表象，我讀過書，狠狠得讀過書，讀書讓人養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氣質，但心靈翻湧著驚濤駭浪，反而是不讀書會傻傻得真的平靜，只要不陷於庸俗，反而是純粹的一種靜。我讀過書，不至於俗，最近沒時間讀書，一直在俗世生活里體驗從前那點沉澱，所以體會到了這樣境界的平靜是怎樣一種感受。

馮唐說文學有金線，其實哪行哪業沒有金線？

昨天看一個節目，2018年最新的音樂綜藝，參與者們自是錦衣華服，老友重聚各色情節渲染，但一首首歌曲唱過去，我的耳朵似乎得了病，嚇得我趕緊隨手搜了一下王菲的《微風細雨》、《初戀的地方》，彼時年輕的天后身段高挑，自在隨意得唱著「我記得有一個地方，我永遠永遠不能忘，我和他在那裡定下了情，共度過好時光」，聲音空靈婉轉。王菲唱歌有一個特點，隨意隨性，但情感真摯颱風也好，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看著她歌唱你不累，彷彿她快樂你也快樂。她確實有傲氣的資本，她唱出來，不用評委不用排名，你們相互看看，不用說什麼，都知道就是如此，她就是天后，這是力量，王菲有天賜的這樣的力量，祖師爺賞飯吃。她說「我會唱歌，這個我知道。所以，對於金曲獎評委對我的肯定，我也給予充分的肯定」，很多人用這句話形容王菲的酷，我倒不這麼覺得，最多是她對自己認得清，且活得真實。這是兩個角度，如何看待自己和以何種自我面對世界。有人會高看或輕視自己，相應形成自負和自卑，對自我有一個評價後把何種自我展示給世界，有人會壓著自己卧薪嘗膽，有人會抬高自己外強中乾，也有人把平視的自己毫無掩飾得呈現給世界。王菲平視自己，並且不屑於與外界周旋，但她畢竟要在名利圈混，坦蕩無畏是實力使然，所以不需要蠅營狗苟，但她還是面對了觀眾和這個世界，想掙這口飯便不得不忍受媒體對她私生活的指指點點。

與竇唯比菲便差了點，竇唯前半生功成名就，後半生誰都不鳥，他不想給世界好臉色，從全北京的姑娘都想睡的男人變成糟蹋的中年大叔，他似乎怡然自得，大隱隱於市，他隱居於世。我們找不到竇唯的太多消息，但多少人就是因為那麼一個模糊的視頻定位了他，年輕的竇唯在紅館唱著《悲傷的夢》，認為他高於如今市面上所有的歌者，至少我是如此。他20多歲寫出《高級動物》，唱著《悲傷的夢》，多年來一直純粹潛心於音樂，所以到如今，竇唯的音樂高度是放棄人聲和辭彙，而王菲卻在幻樂一場證明她的天賦終於被用盡。

你看，觀眾多勢利，無知的一大群人無視你的才華，整天逼逼你有幾個男朋友結了幾次婚，會欣賞得少數人淡淡得欣賞你，在你泯然眾人後，毫不客氣得把你拋棄。

一個真正有力量的人，要學會清醒得做到自我圓滿，平視自己，而那個自己因為足夠努力無比美好。

我的自戀期就快結束了，這三四年，毫無保留得愛自己，讓我厭倦了自己的臉和身體。最後說這麼幾句話，因為這些，我覺得自己面對這個世界，底氣十足。

關於學問和信仰。我不再對法學有信仰，它只是我的工作和技術，但它會是我一生的牽絆，並且托起、豐盈了我的整個生命，我的文字生活到處是它的烙印，它是我重要的、甚至目前為止唯一體系的知識背景。我熱愛哲學、宗教，打算好好寫文章，寫小說是目前的終極目標，說教的、議論的文章都沒意思，塑造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是件值得做的事。

關於事業。我很榮幸這些年的工作是被肯定的，回首四年的工作，我盡了該盡的那部分力量，並且沒有喪失自我，工作沒有任何不滿，我的處事哲學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關於情感。我相信愛情，並認為每一個人都很容易結婚、睡幾個男人女人，但能碰到愛情的很少。目前把這件事情當成生活的調劑，不著急、不期待，但一定要美，美得讓男人睜不開眼睛，看到你就會遺憾怎麼那麼早結了婚有了女朋友，吸引得優秀的人越多，選擇就越多，需要做的無非就是挑，挑最好的、最合心意的。

關於美貌和身材。不得不說，一個女人的外貌決定了男人對你有幾分呵護和女人對你有幾分敵意。我17年之前沒有意識過自己美貌、身材好，那時候忙著和世界戰鬥、忙著安身立命，從17年開始，我從容了，欣賞起了自己，開始關注生活，才發現我媽給了我好美的眼睛和嘴唇，身材也好，尤其適合穿旗袍，仗著這些，誘惑了很多男人。但也不想把自己給任何人，美貌、瘦得楚楚動人還精神豐盈的自己，我真捨不得給了任何人。曾經有一個男朋友，就是因為他眼睛裡都是對我的貪戀，我提了分手，憑什麼這麼好的我給了你？我嫉妒。

我瘦，也美，但我很有力量，靠著這份力量，想過好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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