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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國際主義秩序終結了嗎?

圖為約翰·依肯伯里教授,來自維基百科

法 意 導 言

2016年以來,隨著歐美各國民粹主義的興起,自由國際秩序遇到極大挑戰。在此背景下,歐美主流媒體開始討論自由國際秩序的存亡問題。在這方面,作為自由國際秩序的提倡者的約翰·伊肯伯里(G. JOHN IKENBERRY)也開始撰文做出回應。約翰·伊肯伯里是普林斯頓大學伍德羅威爾遜公共和國際事務學院的國際關係和美國外交政策理論家,政治和國際事務教授。他最近在《國際事務》期刊撰文《自由國際秩序終結了嗎?》(The End of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約翰·伊肯伯里認為,在當前的國際情勢下,包含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英國脫歐、各國的民粹主義、第三世界的民族思潮等等,自由國際主義正在受到威脅,因此他重新審視什麼是自由國際主義,並區分了美國自由主義和普世自由主義兩種版本的自由國際主義各自的起源和內在邏輯,並對他們做出了相應的批評與期許。

自由國際主義秩序終結了嗎?

作者:約翰·伊肯伯里

編譯:蔡敬賢

圖為該文章發表網站,https://academic.oup.com/ia/issue/94/1

約翰·伊肯伯里教授指出,現今的世界是至冷戰以來,自由主義作為國際秩序最脆弱的時候。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已經經歷過二戰、冷戰的考驗,也許可以挺過今日的危機,但需要進行一些審視。伊肯伯里教授將以三個步驟來進行審視和重新創建。

第一個步驟是,提供一種思考方式: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不是美國霸權的特定產物。按照伊肯伯里教授的看法,自由國際主義是對現代性的一種思考和回應。它背後的邏輯是一種開放,鬆散的,以規則為基礎並逐漸導向國際主義的秩序設想。它伴隨著啟蒙運動而生,隨著西方自由主義,民族主義,工業革命以及英美霸權時代的興起而出現在十九世紀。 19世紀和20世紀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主張者認為,西方國家和國際秩序有能力進行改革並維護它。這將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與全球秩序的各種替代意識形態和政治現實主義,專制民族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革命社會主義和後殖民主義區隔開來。透過這點,伊肯伯里教授讓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定位為全球性的並保持開放。

伊肯伯里教授提出的第二個步驟是,追溯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是如何經歷二十世紀的演變進入二十一世紀的。此步驟的重點是,指出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是如何在冷戰的背景下成為政治工具,變成美國主導的秩序體系,並且如何可能再次跳脫出來成為以自由為目的的開放性秩序。

第三個步驟,伊肯伯里教授追溯當代自由國際主義的危機,他認為這實際上是因為冷戰的結束。二戰後的自由國際主義本質上是內部的,是一種西方共同體(相對於蘇聯)的內在秩序,這是一種美國霸權主導下的內部穩定。隨著冷戰的結束,教授指出這曾被視為是自由主義勝利的標誌,但隨後自由主義進入全球化引發了兩場轉變,這成為自由主義失敗的根源。其一是全球化讓原本以西方為共同體價值的自由主義的內部新增了許多不同的聲音,多元思想和不同國家、政治形態被納入其中,引發了「權威危機」(譯者按:即誰來領導全球新秩序的問題),其二是全球化導致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喪失了冷戰時擔任安全社區的這個角色,教授將此稱為「社會目的危機」『crisis of social purpose』。在冷戰時期,自由主義秩序擔綱社會安全的責任,加強了西方自由民主國家追求經濟和社會進步以及穩定政策的能力。但隨著自由國際主義成為更廣泛的全球秩序的平台,這種共同的社會目的和安全社會意識已經瓦解。

伊肯伯里教授認為,這種危機是矛盾性的,是一種「成功的危機」,因為正是由於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在冷戰後的成功擴張,才反過來困擾它本身。教授認為這種危機是類似於波蘭尼危機(譯者按:此指卡爾·波蘭尼在其著作《大轉型:我們時代的政治與經濟起源》中指出的自由社會與市場危機 ),他認為當前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危機不來自地緣政治或是傳統因素,新的危機並非是卡爾過去指出的那種危機(編譯按,此指卡爾的著作《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國際關係1919-1939》),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已經超越了各國傳統的政治模式,但顯然正在被新的自身因素所威脅。

圖為E. H. Carr的著作《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國際關係1919-1939》,來源豆瓣圖書

自由國際主義與世界的秩序

伊肯伯里教授回顧自由主義國際化的發展史。當十九世紀開始時,自由民主是一個新的和脆弱的政治實驗,在一個更廣泛的君主制、專制、帝國和傳統主義世界中脫穎而出。 200年後的二十世紀末,以西方大國為首的自由民主國家佔據了世界80%的全球國民生產總值的主導地位,並建立許多新興的強大國家,現代民族國家也紮下了根,似乎向世界證明了自由主義國家的優勢和美好圖景。

伊肯伯里教授總結了自由國際主義至少應包含五種願景,分別是貿易、多邊主義、安全聯盟、國際的穩定與民主的前景。按照這五種願景,自由國際主義實際上既可以保持特定的圈圈,又可以同時向整個世界開放。這種特色也使得自由國際主義能從一次大戰的國際聯盟一直到二戰後的美國秩序的變遷中一直嘗試著朝當年康德永久和平論描述的那種願景中前進。

美國自由主義霸權時代

伊肯伯里教授指出,在原先二十世紀上半夜的威爾遜時代,自由國際主義是一個簡單的願景:以集體安全性為原則進行體系組織,主權國家將共同採取行動維護領土的和平。威爾遜主義的觀點明顯受到貿易自由、民族自決和對自由民主繼續擴散的期望的影響。正如威爾遜自己所說的那樣:「我們所尋求的是法律的統治,這是基於人類有組織的觀點的支持和維持的。」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秩序方案,但實際上沒有很多詳細的機製為當時的全球經濟和社會解決問題或是管理大國之間的關係。這是一個在制度上「稀」的秩序體系,國家之間,主要是西方國家,透過共同擁護自由主義思想而行事。威爾遜自由主義的體現就是國際聯盟。

圖為美國第28任總統托馬斯·伍德羅·威爾遜(Thomas Woodrow Wilson),圖片來自百度百科

但這種情況很快發生了改變,隨之而來的經濟大蕭條、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冷戰所造成的劇烈動蕩為美國領導的另一個自由主義秩序奠定了基礎。在經歷了兩次大戰與冷戰的到來後,自由國家有迫切建立新同盟的必要,以達成新的目的共同體:這次不只是理想化的自由民主願景,還包含更迫切的安全理由。對內保障基本人權,對外則是對抗蘇聯為主的威脅。這個新的體系是以美國主導的,至此美國的政治、金融、軍事都與這個新自由體系牢固的綁在一起。這個體系不止承擔了貿易、外交、價值共同體之類的角色,最為重要的是作為「安全」而存在的。

伊肯伯里教授總結美國自由主義國際化的四個特徵,第一是長期穩定的多邊貿易,這也成為後來WTO的起源。第二被稱為「嵌入式的自由主義」 (embedded liberalism,由John Ruggie 提出)透過美國主導的布雷頓森林體系中的國際協定來協調各國的經濟、貿易與就業政策,穩定與安排每個國家在這個體系中的角色。第三個特徵是政府之間透過國際機構強力的、有效的、合法的協商與簽訂條約,形成以美國為中心的許多新國際組織。第四個是這個體系分享著共同的價值觀,即民主自由(或稱之為羅斯福原則),自由世界不僅是對抗蘇聯的政治聯盟,更是一種新的政治體,它預示著民主國家將能有效的進行國際協商,成為長久的命運共同體。

伊肯伯里教授認為,冷戰之後隨著美國及其舊盟友的衰落,美國自由國際主義已經不可避免地變成世界政治版圖中逐漸縮小的一部份。此外還有其他挑戰,諸如西方世界的普遍衰落,第三世界的民主浪潮似乎已經「退燒」,民主顯然不能有效的解決當前許多國家的問題,民粹主義的復興、美國以反恐之名進行戰爭引發的「新帝國」疑慮等等,這些因素都使得冷戰以來的美國自由國際主義衰落。矛盾的是,這正是美國自由國際主義擴張的結果,最終導致了上述提過的兩個危機:權威的危機,以及社會目的的危機。

特朗普競選口號:重塑偉大美國,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au/problem-with-the-first-8-words-of-donald-trumps-speech-2015-6/

首先,在過去的冷戰體系中,西方能有效地安排內部的政治與經濟角色,但隨著體系的擴張,新的秩序未被建立,但舊的秩序已經不能應對新興議題諸如全球暖化、恐怖主義等等的挑戰,這需要更多國家的參與,但目前並沒有太多的共識和一個領導核心。

其二是,冷戰期間的自由國際主義是一個追求安全與自由的共同體,但新的國際秩序缺乏這兩個其中任一的基礎。相反地,伊肯伯里教授認為新時代的國際主義反而處處都透著風險主義,社會的不安定性越來越高。除了中國崛起和第三世界對於舊秩序的無法認同,伊肯伯里教授也指出,新的型態對於原本的自由世界成員國而言也是充滿危機的:中產階級的停滯和工人的失業問題無法得到解決,傳統自由主義國際主義的「嵌入」特徵已經慢慢消失。

結論

伊肯伯里教授認為自由國際主義已經深入到戰後的美國霸權秩序中。這是一個以經濟開放和安全合作以及集體努力為標誌的秩序,以維持和平,促進法治,維持一系列國際機構來管理現代中相互關係的問題。這種自由主義秩序的新版本出現在20世紀,並在20世紀開始擴張開來,並一路上經歷了二戰、冷戰和各種經濟危機的洗禮。但如今這個體系似乎正飽受指責並可能落幕。伊肯伯里教授認為,自由國際主義能否續命,取決於兩個關鍵問題,第一是現今世界是否能認同美國的自由主義和其所提出的相關主張與內涵?而如果美國想做到這點,就必須信守對資本與市場的承諾,保持開放的多邊貿易體系,並向其他國家證明自由民主能有效當前的環境中運作。第二是美國及其盟友是否願意繼續扮演領導者的角色?是否願意為了這個體系乘載更多的責任?伊肯伯里教授認為,自由國際主義在世界已經走過了兩百年,依然有辦法繼續面對當前的挑戰。

文章來源: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ume 94, Issue 1, 1 January 2018, Pages 7–23

網路鏈接:

https://academic.oup.com/ia/article-abstract/94/1/7/4762691

譯者介紹

蔡敬賢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中哲專業,研究生一年級,法意讀書編譯組欄目成員。愛好是讀書、音樂、看電影。希望透過翻譯法意的文章和大家交流思想,一起學習。

責任編輯:雙臾

技術編輯: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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