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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是一座有溫度的城市,卻經歷了極寒的一天

對於上海來說,今天是極其黑暗和冰冷的一天。

今天上午,在上海浦北路近桂林西街附近,1名男子持菜刀砍傷3名男童及1名女性家長。2名受傷男童經搶救無效死亡,另1名受傷男童和女性家長無生命危險。犯罪嫌疑人黃某被當場抓獲,經初步調查,犯罪嫌疑人黃某(男,29歲),無業,今年6月初來滬,其交代因生活無著產生報復社會念頭,進而行兇。

這是讓人極其悲痛的事情,當我看到微信群中現場的視頻,被砍傷的小學生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人間的一大悲劇在於,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生命被無情剝奪,還是一個未來本應充滿著陽光的孩童。

這是校園外發生的第多少次血案了,已經沒有人記得清楚,校園和公交車成了襲擊者首選的兩大地點。

這件事情的可悲可恨之處在於,這些獨狼一樣的襲擊者,他們同樣是弱雞,而不是嗜血的猛獸,他們只會挑更容易下手的老弱婦孺作為攻擊對象,那些可能造成他們命運悲劇的強權者,哪怕站在他們面前,這些人也只能選擇跪下。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一類的襲擊者,他們普遍是嚴重的心理疾病患者,內心脆弱敏感極易崩潰,而且基本上都是對生活感到絕望,進而做出了讓社會感到絕望的事情。

跟以往發生這類事件一樣,網上如潮般發出呼聲:嚴懲兇徒,極刑伺候。幾乎每一次,法律的裁決都同他們的呼聲保持著一致性,但是這類極端襲擊案件變得更少了嗎?沒有。

這類兇犯基本上都是心理疾病患者,他們同無法控制自己意識行為的精神病患者是兩回事,而且經常會以很縝密的方式犯案。對於他們來說,早就想明白了自己如果被捕後的結局如何,所以也根本無懼是否被當場擊斃,還是被拉到刑場。

激憤的情緒,對於我們剖析、面對和避免這類事件,幾乎毫無幫助。反而這種渴望極刑伺候行兇者的態度,其散發出來的戾氣,對於社會會造成新的恐慌。失去理智的民眾,同樣也是悲劇的一部分,誰都無法剝離出去。

就像我之前分析的西單大悅城砍人案一樣,這類行兇者是典型的心理疾病患者,他們的魔鬼之路往往由兩部分構成——1、冷漠無情的家庭 2、冷漠無情的社會。

冷漠無情的家庭,是製造這類殘酷殺戮者的工廠,這些人往往都有一個特別不幸福的童年,不是父母離異就是親人早亡,或者熱衷家庭暴力的父親,因為缺乏長輩的關愛和引導,他們的人生就跟瘋長的歪脖樹一樣,完全不在可控的範圍內。

一個得不到關愛的人註定是自卑脆弱的,沒有基本的安全感。他們哪怕表現出強勢的一面,也不過是紙糊的老虎,裝給別人看的。只有成為人上人,才能讓他們擺脫不安全感。人生哪怕遇到一點挫折和危機,就可能觸發他們的自爆按鈕,殺人就是他們絕望的盛宴。

對於這些人來說,我們這個社會,實在是太過艱難。從小到大,我們都知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如何成為人上人是很多人從小都知道的事情。在消費主義大旗的指引下,成功成了很多人人生彼岸的燈塔和坐標,你只有成功了才能找到存在感,如果無法取得成功,那就只能扮演社會的殘渣。

勤勞是儒家思想深刻影響下的中國人的優點,但是中國人過於勤勞了,很多人這一生只知道擼起xiu子加油干,對於物質過於狂熱的追逐,讓不少人錯失了思考的力量,以及反思的可能。

當社會的成功標準只有錢,那麼你的存在價值就只能用錢來衡量。賺錢本身是極好的事情,但是中國人對錢的看法極端了,甚至於有些變態。

這個犯罪嫌疑人黃某,因為生活不如意,就產生了殺人報復社會的年頭,不得不說其中有太多的深意。這個人之所以來上海,還是對自己的人生有期許的,否則不會來中國最繁華的大都市,但是能在一個月時間內就崩潰絕望,一方面說明這個人抗挫折能力太差,另一方面也說明燈紅酒綠的大上海,對於這種屌絲的刺激有多大,他也許看到的不是未來的無限發展可能,而是揮之不去的絕望。

中國儘管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是中國人的家庭觀念是典型的農業社會式的,而中國的社會又強行進入現代社會的節奏中,這種強烈的不兼容性是無處不在的。而成功學泛濫的今天,正是這種靈魂向身體不斷退讓和妥協的體現,很多人在這種焦慮和折磨中精神崩潰,只是還沒有到上街殺人的地步罷了。

我早就說過,中國是全世界第一大的抑鬱症大國,國民的精神健康狀況,早就應該引起全社會的重視。像黃某這種社會底層人士,沒有人會關心他們的死活,當他們無法看到希望,成功又離自己有八千里路雲和月,他們就會摁下那個與社會同歸於盡的按鈕。大概只有在殺人的時候,他們才找到了成為自己主人的感覺,成為他人眼中的焦點人物,這是這種方式太過慘烈。

我們這個社會,應該從靈魂到身體,來一次全面的反省,我們真的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嗎?

是不是所有人必須要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應不應該允許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做一枚與世無爭的殘渣?

每個人的成長之路,家庭部分只能由家長來負責,而社會部分,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盡量做得好一點。那就是對陌生人多一份善意,對弱勢者多一點幫扶,對悲慘者多一點憐憫,這是我們作為同類同胞應有的自覺,讓我們的社會儘可能多一點點愛。

每一次出國,我都能感受到當地人對我這個外鄉人的善意。當然這不是因為我是外國人。無論是什麼階層,他們對待自己人,同樣也是禮貌有加,不笑不說話。反觀我們的國民,對待無權無勢者,有多少人能保持最基本的尊重?中國人已經太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我們看到的是互相的鄙視、警惕、猜忌和戾氣。

上海是我特別喜歡的城市,這座城市有著最多的中產階級,他們用自覺自省的精神,為中國設立的一個標杆。這場慘烈的血案發生在上海,我的內心是極其遺憾的,就像一個大寫的諷刺。

上海是一座有溫度的城市,2010年11.15特大火災,很多上海市民前往弔唁,他們鮮花駐足哀悼,上海城市交響樂團為火災舉行街頭義演,這都是讓人倍感欣慰的行為,大概只有上海才能做得如此到位。

就在今天下午,遇害男童所在學校的外教,也拿著一束鮮花在現場祭奠學生,他頭頂大樹忍不住痛哭失聲。

對我們身邊的人好一點,社會不應該只有成功學,只有殘酷的競爭,只有南方人對北方人、城市人對農村人,大城市對小城市的鄙視鏈,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國家,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有誰在路口等著你,那可能就是命運的裁決。

讓這個社會更有溫度,更好一點,這是不僅是無私的,更是自私的,愛人者人恆愛之。

不要在鮮血滴撒在路面上,我們才想起大家是同舟共濟的一船人,無論你是什麼階層的,沒有人可以真的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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