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杜甫真的到過南嶽嗎？
此情無關登臨否
如果評選最好的南嶽詩，李白的《與諸公送陳郎將歸衡陽》和杜甫的《望岳》無疑將位居榜首。但是對於李白與杜甫是否到過南嶽，一直是一個眾說份紜的話題。
南嶽雲海
先說李白。有人認為他到過南嶽。這種看法緣於李白年譜資料記載的三趟湖南之行。第一次是開元十三年(725），李白出蜀，經重慶三峽，南遊洞庭。第二次是開元二十七年（739）到巴陵（今岳陽）。第三次是乾元二年（759）初夏至冬季，停留江夏期間，游洞庭、零陵等地。最後那一次，如果他到過零陵，須路過衡山，登山覽勝便是情理之中。
李白
但也有人認為，李白是沒有到過南嶽的。李白是否到過零陵，本身就有爭議；是否到了衡山，就更難以確定了。兩《唐書》本傳都沒有李白到零陵和南嶽的記錄。
現在能看到的，李白與衡山有關的詩和序文共有八首（篇），分別為《送戴十五歸衡岳序》《江夏送林公上人游衡岳序》《將游衡岳，過漢陽雙松亭，留別族弟浮屠談皓》《登巴陵開元寺西閣，贈南嶽僧方外》《江上送女道士褚三清游南嶽》《與諸公送陳郎將歸衡陽》《同王昌齡送族弟襄歸衡陽》《送長沙陳太守》等。從標題和內容來看，都可以肯定不是在南嶽或衡陽寫的。《將游南嶽過漢陽雙松亭留別族弟浮屠談皓》一首，只是表示一種打算，成行沒有是另外一回事。
《南嶽總勝集》書影
作為游南嶽的「鐵證」，是李白另一首從標題來看就可肯定寫於南嶽的《遊方廣寺詩》：「聖寺閑棲睡眼醒，此時何處最幽清。滿窗明月天風靜。玉馨時聞一兩聲。」但只見於陳田夫《南嶽總勝集》、清光緒《湖南通志》和李元度《南嶽志》。《全唐詩》《李白全集》都不載。對於這首詩的真偽，一直有很大的爭議。從詩的內容看，描繪的並非南嶽獨有的景色，風格也無明顯的「李氏」特點。還有一點就是，如果李白游南嶽，為什麼大廟、祝融峰等處無詩，獨記偏居一隅的方廣寺？當然，李白詩文軼失很多，流傳下來的「於生平著述，僅存十之一二而已」（清代王琦《李太白年譜》），他的詩未收入《全唐詩》和《李白全集》而見於地方志，也是正常現象。史跡迷茫，我們無法下絕對的結論。
然後說杜甫。他到過南嶽，似乎有較為可靠的證據。兩《唐書》都有記載。舊《唐書》有「乃溯沿湘流，游衡山……游岳廟」之句；新《唐書》也說：「大曆中，出翟唐，下江陵，溯沅湘，以登衡山。」而且，還有詩作《望岳》和《朱鳳行》可資佐證。
杜甫
但史書有許多細節都是不靠譜的。舊《唐書》漏洞甚多，新《唐書》就是為了補舊志之不足而撰。新《唐書》所增列傳多取材於本人的章奏或後人的追述，碑誌石刻和各種雜史、筆記、小說都被采輯編入，嚴謹度不夠。
杜甫的《望岳》明顯是較遠距離的遙望之作，詩中「牽迫限修途，未暇杖崇岡」之句，更是明言時間倉促，路途遙遠，不能爬上高峻的山岡。《朱鳳行》屬抒情之作，語句中不與南嶽的具體物象相聯繫，不登南嶽也是寫得出來的。
另外兩首南嶽詩，《嶽麓山道林二寺行》和《題衡山文宣廟新學堂呈陸宰》，可證明杜甫到過南嶽的尾峰嶽麓山，和山腳下的衡山縣城。乘船往返於長沙與衡陽之間，數次從衡山側畔經過。如果杜甫登上了衡山祝融峰，不可能不在詩中作濃墨重彩的描述。
由此可以判斷，杜甫並沒有登上衡山之巔。
杜詩書影
李白、杜甫生活的年代，距現在已經1200多年。那時的中國，正值安史之亂期間和平叛不久，兵荒馬亂，生民塗炭，留下的歷史資料很少。作為一個衡山人，或者衡陽人、湖南人，都會希望李白和杜甫到過南嶽，爬過祝融峰。一個「詩仙」，一個「詩聖」，將為南嶽添色多少啊。史跡的迷茫，為我們留下了太多想像的空間，這也是歷史魅力的一面。
但是，李杜的南嶽詩，發自肺腑，飽含情感。他們與南嶽的情緣，千年之後仍然感動著我們。如果他們曾經登上南嶽，那既是南嶽之幸，亦是詩人之福。如果不曾登臨，也只是時勢所限，並不影響他們對南嶽的熱愛，亦不減一絲南嶽的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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