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偽裝生活，卻不能偽裝你的夢

最近在看《巨嬰國》，書里說，夢的意義深遠，只有把夢分析清楚才能真正探究到自己的內核，真正了解自己。這點我是非常認可的，大學時將《夢的解析》翻了很多遍，這本書帶給我極大的興奮感，看完之後似乎捕捉到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極其想說出來但卻怎麼也找不出詞語來表達。

我不經常做夢，也或許做了很多但醒了就忘了，有幾個夢時常出現，它們往往非常逼真，以至於我現在腦子裡弄不清它們究竟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是記憶，還是因為夢中反反覆復出現，只是夢境。

有一個夢上初中前經常做，夢見自己掉進一個巨大的山洞裡，光線昏暗，密密麻麻的繩子捲成一團一團，不停翻滾，涌動，當我看見它們時它們也發現了我，我在山洞的積水裡奮力奔跑，那水膠水一樣粘稠，我的腿邁不開，使盡了力氣也只跑了一小段路，然後被一條手指粗的繩子追上了，它把我從水裡卷了起來，從頭到腳捆住了，我浮在半空中，看見後面黑漆漆一大團的繩子像是被激怒一樣呼呼怒吼，瘋狂地地往我這邊滾動過來，綁著我的繩子帶著我在山洞裡穿梭，然而我們還是被追上了，沒一會兒粗粗細細的繩子層層疊疊包裹在我身上帶著我越飛越快，後面跟著的繩子們依然窮追猛打，它們在我身上緊緊纏繞，爭奪位置，擠得我的骨頭酸痛咯咯作響，我不停地尖叫掙扎但沒有絲毫作用，沒有多久，我被整個纏了起來，我看不見光，聽不到聲音，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感覺到自己浮在空中，正在慢慢地消失……

另一個夢裡我還很小，大概三歲左右，我坐在廚房牆外的長凳上，扶著椅背貼木窗的玻璃上往裡看。女人站在一口大缸前，喊男人幫忙把缸口厚厚的木板挪開，那木板上放了成堆的汽車的零件。然而男人沒有理她，她生氣了喊道你不來我就把它掀了。男人才轉過臉，瞪了她一眼「你敢！」女人放下手上的小鐵皮桶，彎下腰，一把掀翻了木板，頃刻間木板上的零件哐哐掉了一地。男人一個箭步衝過去，揚起手狠狠地給了女人一巴掌，女人像一張紙片一樣被擊倒在地，男人轉身走了，女人坐在地上嚶嚶哭泣了一陣，片刻後驀然站起，我看見泛紅的眼眶裡的光突然暗淡下來，我連忙把臉從窗玻璃上移開站起身直打冷戰。她從裡面走了出來，扭頭看了我一眼，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往外走了，那個慢慢走遠的背影讓人有些害怕，當她就要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時有一個急切的聲音對我說你怎麼還不去追啊！我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從長凳上溜了下來，拔腿就往外跑，可是明明剛剛還在眼前的身影一下子就不見了，我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荒野山谷，心被掏空了，空到發慌，我對著山谷不停喊回來啊，不要走啊，回來啊，不一會山谷里升起一座座墨綠色的山，直挺挺圍立在眼前，我還是不停地喊，被自己一陣陣回聲震得頭疼欲裂……

還有一個夢直到現在還偶爾出現，夢的開頭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吃飯，看書，玩耍，或是跟人閑聊，然後毫無徵兆地感覺有顆牙鬆動了，像是吃了什麼酸的東西，腫脹發麻。接著我已經預料到所有的牙都要掉了，開始四處找醫生，有時是奔跑，有時騎車，然而不論怎麼努力，牙一顆顆鬆動，脫落，我一手捂著嘴，一手把它們一顆顆緊緊撰在手心裡，它們鋒利而且堅硬，帶著的血從指縫中溢出來。我握緊手心，總覺得找到了醫生就能把它們安回去，可是夢的結局永遠是牙掉光了，醫生永遠連面都見不著，我張著已經完全禿了的嘴驚恐崩潰……

在辦公室午睡時總做一個夢，夢裡我就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覺，辦公室里的一切都和現實中一模一樣，夢裡的掛在牆上的鐘往往都差五六分鐘左右就到上班時間了，隔壁的領導已經醒來，我聽見他拿起打火機咔噠一聲點了煙，又放回了桌上，然後翻動文件，輕聲咳嗽。我對自己說該起床了，可是身體卻完全動不了，我的脖子有些僵硬得難受，我努力地轉動，用力想要翻身，但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能成功。有時更詭異的是在這個夢中夢見自己成功翻身醒過來了，正要開心，可瞬間又意識到只是醒來只是個夢，自己仍然躺在沙發上動憚不得，然後又繼續拼儘力氣去轉動自己的脖子，直到真正醒來……

夢裡，我往往都是一個人，就算有別人，他們都面目模糊，分不清是誰，他們漠然地看著，沒有人來幫我。這些夢裡的絕望，每次醒來後都要恢復很久，哪怕只是想起來都很悲傷。有時我會想，下回如果再夢見一定要怎樣怎樣，想著去主導自己的夢境，然而一切都是徒然，夢終究是夢本身的樣子。

每一個夢都有它的寓意，它們都是內心的窗口，那些夢，是對束縛的掙扎，是離別的傷痛，是被抹去稜角卻無能為力的無奈，還有重壓之下令人窒息的無助。內在那個自己一直都在用夢告訴我，我悲傷了、痛苦了、恐懼了，我有那麼多求而不得，愛無回應，哪怕現實中的自己多麼不願意承認的，用多高的技巧去忽略它們，或者說服自己，亦或偽裝，甚至有時候自己也無法感知，可它們仍然切切實實存在著，從夢裡顯現出身影，告訴我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可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幾個人能又有幾個人敢活出真正的自己，做到喜怒哀樂、愛恨情仇痛快來，瀟洒去，里外一致呢。夢醒後，世界還是世界，生活還是生活，我還是那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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