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吹「放棄養老金」的政策氣球？茲事體大，必有蹊蹺？

宜春市一老年大學學員在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官網建議：鼓勵市民主動申請放棄領取養老金。該發帖人稱：我市市民要多為國家想，現在養老金緊缺，大家不能只顧自己不顧國家，對於這種只顧自己利益的行為，卻不為國家考慮的個人，已經喪失了做人的基本資格，應該受到法律的嚴懲，建議沒收財產，直接驅逐出境。官方回復：該建議不具可行性。（新京報，2018年6月27日）

27日的這則消息非常具有喜劇效果，最初幾乎當成了有人惡搞。但隨著媒體的紛紛報道和網民的炸鍋，突然發現大家是認真的，一時間各種解讀紛至沓來，有的嬉笑怒罵，有的則煞有介事。其中比較主流的觀點似乎都有點陰謀論色彩：一是所謂老年大學「張張」同學在說反話，於是有人發出善意的勸告：何必為難老人呢？誰不會老？更廣泛的則是猜測，有高人提出「政策氣球」理論，顧名思義，這是有關部門故意放出來的消息，用來試探民眾的反應，政策氣球還有個功能就是「政策靴子」，也就是給老百姓先打個預防針，讓大家有個接受的過程。再加上27號下午眾多媒體發布的關於日本打造「無退休社會」的報道，一下子讓更多的網友虎軀一震，認定「茲事體大，必有蹊蹺」！

雖然「民間智庫」分析的頭頭是道，有鼻子有眼兒，但我還是覺得所謂「政策氣球」的可能性很低。誠然，由於社會養老體制建立較晚、未富先老、相關機制的嚴重不完善、管理缺失、經濟下行壓力以及人口結構的極度不合理等原因，中國存在巨量的養老金缺口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相應體制機制如果得不到及時調整，在未來幾十年間，問題將會不斷積累，迅速膨脹。

但是，是不是到了官方需要釋放政策氣球測試風向的程度，還是很值得懷疑。且不說問題雖然嚴重，但遠還沒有到形格勢禁的地步，關鍵在於政策的調整，比如能否打破利益藩籬，讓盆滿缽滿的某些領域對養老體制進行輸血。更重要的是，這種測試的成本實在太高，一則政府前期包括計生政策、養老雙軌制等問題都會被翻出舊賬大加撻伐，更要命的是，如今老年人拿到的養老錢，很大程度上是這屆中青年人扛著三座大山貢獻出來的。

人民網2014年12月29日報道：在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二次會議的聯組會議上，時任國務院副總理馬凱在回答委員詢問時表示，現在的養老保險繳費水平確實偏高，「五險一金」已經佔到工資總額的40%到50%。新華網則披露：相關數據顯示，在與125個國家的社保費率對比分析後，只有11個國家的社保費率超過40%，而且主要是發達的福利國家。要知道，在這樣的背景下，一旦向年輕人發出了未來不一定能拿到養老金的信號，可能根本等不到老年人主動申請放棄養老金，養老金的池子馬上就會見底！遑論這種心理落差對社會中堅力量所帶來的巨大負面刺激，其極為嚴重的社會影響和後果更是不堪設想的，恐怕沒有任何組織和個人敢放這樣的政策氣球並為此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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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純良又缺乏幽默感如我認為，或者江西宜昌老年大學真有一位網名「張張」的老同志也未可知，他家境不錯，衣食無憂，三瓜倆棗的養老金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即便主動放棄領取也不會影響其生活質量，發自肺腑的憂國憂民，不遺餘力的獻計獻策，希望能為國家排憂解難。可惜這位老同志犯了一些老同志們都會犯的錯誤，容易頭腦發熱，喜歡替人代言，充滿了道德優越感和革命浪漫主義激情。

其實，分析老同志這項提議幾乎就是浪費時間，發放養老金並非政府的施捨，而是履行契約。所謂的強行劃扣、法律嚴懲甚至驅逐出境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正如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副教授、社保專家魯全表示，依法發放基本養老保險的待遇，是政府的義務，政府必須依法履行這一義務。「說到個人有沒有權利放棄，當然可以的，政府發給你錢，你不去領就行。個人不去領取養老金，也沒有哪個部門會去追責。但是你不領，不能要求別人放棄領取，更不能要求政府不履行發放養老金的義務。」

但是，這種言論背後的文化土壤是值得警惕的。在我們這片土地上，鼓吹因公廢私是先天的政治正確，某些人習慣於號召別人為了他們自己理想中的完美世界不顧個人得失，卻從不設身處地的為旁人著想。每月幾千元的養老金對於比較富裕的群體而言也許真的不算什麼，但對更多老人來說則是保命錢，拿國家說事兒，慷他人之慨，用所謂的愛國情懷綁架別人，這其實和逼年輕人讓座沒有本質區別。更可笑的是：如此深明大義正氣凜然，卻不肯留下真名實姓，就差署名「雷鋒」或者「紅領巾」了。他們是某個時代的受害者，但又深受時代流毒的影響，並把餘毒帶到今天。

其實何止是老同志，我們身邊的一些人確實是某種很神奇的存在，他們崇拜強者，熱衷偶像，最好有個心靈導師，很難忍受心理上的斷奶，他們不講求程序正義，他們信奉不擇手段，他們認為可以為了高尚的目的犧牲一切，當然，最好是犧牲別人的一切！涉及到他們的切身利益，他們通常錙銖必較。你說他們low，他們往往滿口高大上的革命話術，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彷彿顛撲不破，真理在握，但他們缺乏最基本的獨立思考能力，其言論背後的邏輯i經常是荒謬絕倫，而且不容質疑，和他們討論問題很容易被貼上某些讓人好怕怕的標籤，立刻就會淪為人民公敵，被踏上一萬隻腳。

無論是面對所謂的主動申請放棄養老金還是「逼捐」以及形形色色拉大旗作虎皮的道德綁架，我們都應該也必須理直氣壯的說不，不管其口號多麼動聽，說辭如何華麗，權利不對等的舍小家為大家只能是忽悠，無數歷史經驗告訴我們，一切建立在對個人利益不合理戕害前提下的集體主義都是耍流氓，其正當性都值得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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