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她和他的故事
文/古月
【作者簡介】古月，中學語文老師，文學愛好者。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這不是一個愛情故事，但也不能說就是一個騙子的故事。
她三十幾歲，矮個子，白白胖胖的，是縣城裡一家私人醫院的醫生。他五十幾歲，高個子，黑而瘦，胸骨突起，明顯的雞胸癥狀。她與他的相識，是一次義診。
她所在的私人醫院，醫生和護士流動性很大，有時人多有時人少，病人更是如此。病人太少時，醫院就會組織醫生下鄉義診。說是義診，其實就是拉病人。
今年的春季，溫差變化不那麼大，病人明顯比往年少了許多。院長著了急，便又要大家走村竄戶開展義診。義診很辛苦，但有不菲的收入，大家也就沒有以往那麼反感。
她義診的村，也就是他所在的村，很偏僻，山高溝窄，人家也不多，她不知院長為何會選擇這樣的村莊。村裡不通公路，車子只能停在村口，步行進村。好在正值春季，滿溝的油菜花，金黃金黃的。在花叢中穿行，心情還是不錯的。
她走進他的院子時，他正在梨樹下餵雞，雪白的梨花象一大朵雲，落在樹冠，瓣瓣梨花也灑在泥地上，星星點點。她穿著白大褂，背著藥箱，向他說明來意。他忙抽來板凳，請她坐下。
看了舌苔，摸了脈搏，問了癥狀，再量量血壓。她對他說，你有高血壓，高壓已達180，低壓已達95，都已嚴重超標，若不急時治療，很可能得腦溢血，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她又說，你是不是有時感到頭暈胸悶，身體無力？他說，就是。她對他說，你明天到我們醫院來檢查一下，我懷疑你還有冠心病和前列腺炎。明天我們有車在村口接你們，車費不要你們付。
他很是感激，還從沒有人如此關心過他的身體。他是五保戶，無兒無女，平常聽得最多的就是，你吃了嘛？黨的政策好，每月可以領到300元，吃已不成問題了。可年紀大了，病痛也多了，自己卻只能忍著。
她笑著說，要謝我，等你雞下蛋了，送一筐給我吧。他說，要得，要得。她走出他的院子，向下一家走去，心想，今天首戰告捷，圈定一個了。
第二天，她給他驗了血，做了心電圖和胸透，除了血壓高，他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她給他開了降壓藥，對他說，每天一片，記得吃。另外，一天三頓飯要按時吃，要多喝水。一周後，不要吃早飯，我再給你做個超聲波檢查。他一連聲地說，好，好。
她說，整個檢查和藥費是2400，我們給你打八折，你給1920就行了。他掏出花布荷包，倒出所有的錢，數了又數，還差400多元。他很為難地說，李醫生，我錢沒有帶夠，下次再補你400多元要不要得？她大度地說，要得，要得。我相信你是講信用的人。他覺得，李醫生人真好，千恩萬謝後走出了醫院。她卻在心理盤算，就算少收400多，也有得賺了。
她知道，很多人來一次便不會再來了，縣鄉的衛生院，參保了新農合的社員大部分費用是可以報銷的，何必要跑到這裡來多花這個錢。
她沒有想到，他一周後又來了，一來就掏出荷包還了上次的錢。
她問他，感覺好些沒有？他說，好多了，李醫生真有本事。她又給他量了血壓，已降了不少。她說，你做不做超聲波檢查？他說，做嘛，我今天帶了錢，我把卡上所有錢都取來了。
檢查做過了，也沒有什麼問題。她又給他開了幾盒降壓藥，囑咐他說，你只要堅持吃藥，注意飲食清淡，就沒有問題了。她把他送出醫院，告訴他在哪搭車方便。他說，走路來的，走回去就是了，可以省五塊錢呢。
她看見他黑瘦的身影穿過街道，消失在人群中，她突然心裡酸酸地，有些不忍。她覺得不能再讓他花冤枉錢了，否則太不厚道。希望他再也不要來了。
一個月後，她正坐在診所里玩手機，他又來了。他挑著菜籃，菜籃里還有沒有賣完的野莧菜和折耳根，他懷裡抱著一筐雞蛋。他將雞蛋筐放在桌上，說，李醫生，只下了這麼多。下次多了再給你送來。她忙起身，扯了幾張紙巾，讓他擦擦頭上的汗。她對他說，我是開玩笑的，看你還當真了。她要給他錢，他堅決不要，他說，街上很多人要買我的土雞蛋呢，我哪能賣？我說這是我專門送給李醫生的呢。
她這次是真感動了，她說把你剩下的菜都賣給我吧。他說，都是我挖的，不值錢，你拿去吃就是了。她看見他腳上破裂的膠鞋，說，我給你賣雙涼鞋吧。他堅決不要，他說，我有錢，哪能讓你破費呢？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又給他量了量血壓，囑咐他一番。
她知道他還會來的，她給他買了一雙新涼鞋，又買了一件體恤衫，她在等著他的到來。他們的交往就這樣繼續下去，種刺得花，這是她沒有想到的結局。
你看，這真不是一個愛情故事，因為他的純，他的愚，孤單的他有了一個城裡的「親人」。她也不是一個騙子，因為他，冷硬的心越來越溫暖，越來越柔軟，變味的義診相信她不願再參與。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TAG:作家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