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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擁著,一直到天色微明

1,黃昏突然變得明亮起來,此刻正有細雨落下。

透過窗戶,寧紫可以看見空曠的操場靜悄悄的。一排色彩斑斕的木馬立在邊上,雨水淋過,愈發亮眼。有一個人正向這邊走來,撐一把藍色大傘,白襯衣,筆挺西褲,步履匆匆。

來人是夏牧天,夏典書的爸爸。

他踏入門來,帶著一陣潮濕的風,他一邊收傘一邊往裡張望,看見門邊的寧紫,馬上道歉說:「寧老師,對不起,我來得太遲了。」

「噢,沒關係。典典這孩子,特別乖。」

寧紫向窗邊玩樂高的孩子喊:「典典,你爸爸來接你了。」那男孩應聲走過來。她摸了摸孩子的頭,說:「典典特別乖。」

夏牧天笑笑,牽過孩子的手,「謝謝您,寧老師。」又彎下身子,對孩子說,「來,跟寧老師拜拜。」

男孩靦腆地笑了一下,揚了揚手,拉著父親進入雨幕中。

寧紫看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走過操場,那男子突然蹲下身,一手抱起男孩,一手撐傘。漸漸地,傘底下那人的影子越來越模糊,最後只看到一坨墨大小的傘頂,那攤墨像嵌在磨砂玻璃上,越淡越小,越小越淡,最後消失了。

寧紫看得出神,回過神來,她才想起該下班了。鎖了門窗,換了雙塑料涼鞋,走出門。地面已被浸潤得濡濕,腳踏處,濺起水滴,落入腳踝,沁涼沁涼的。

寧紫才到家,就接到陳園長的電話,說明天有領導來視察,讓她補做一些資料。

她只好在冰箱里翻找,還有一包冷麵。隨便對付了晚餐,就開始工作。沒多久,張軍打電話過來,邀她去吃宵夜,她盤算那堆資料怎麼著也要做到凌晨一點,便推辭了。

2 ,寧紫在春田花花幼兒園做老師。她的班裡有24位小朋友,夏典書是上兩周插班進來的,聽話乖巧得讓人心疼。

有一次,有一個小朋友把夏典書畫好的畫弄壞了。她罰那小朋友不能參與下一個遊戲,夏典書卻拉著寧紫的衣袖為那小朋友求情,「寧老師,畫我可以再畫,讓他一起玩吧。」

寧紫覺得奇怪,如今的獨生子女,就算不驕橫,也極少像夏典書那樣懂事的。

夏典書今天來得有點晚,同學們都到了,他才背個藍色小書包,輕步走進課室。

他真的很瘦,哪怕目光輕輕一碰,也能觸摸到他的肩胛骨。(www。e7dd。com)寧紫下意識地望望窗外,夏牧天正站在課室門口,目送小男孩走進班裡。

今天他穿淡藍襯衫,筆挺西褲。早晨的陽光,水一樣落在他身上,安靜,又有點落寞。這時夏典書回頭向他揮手,他的眉眼立刻舒展開來,露出溫柔的笑容。

寧紫心裡突然一陣莫名的痛,這兩父子身上,有種說不清的東西,讓人心疼。

夏典書落座後,生活老師給他端來早餐。他默默吃完,把餐具放到回收桶。經過時寧紫摸摸他的頭,「典典,吃飽了?」

他卻回答:「寧老師,對不起,我今天起床晚,來遲了。」

寧紫的心又生生被刺了一下,她根本沒怪他,他卻忙不迭地解釋。她伸出手,拉他過來,「典典為什麼睡懶覺?」

「昨天媽媽生病了,典典很晚才睡覺。今天沒聽到鬧鐘。」

寧紫第一次聽他談到媽媽,才突然意識到,這兩周以來,無論多早多晚,都是夏牧天來接送的。曾經她還有一晃而過的猜想,夏牧天是不是離異了。

「哦,家裡沒別人了?」寧紫還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

「爸爸去醫院照顧媽媽,昨晚就我自己一個人睡。」說完,夏典書垂下眼瞼,那一剎那,寧紫分明看到他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

3 ,次日清晨又下雨了,寧紫回到班上,看著像磨砂玻璃似的天幕,有點心煩意亂。

「誰聽見雨落下,誰就回想起,那個時候,幸福的命運向他呈現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和它奇妙的,鮮紅的色彩。」她做著準備工作,想起這段話,好像是博爾赫斯的。

小朋友陸陸續續來了。

「寧老師早!」

「寧老師好!」

「Good morning Miss Ning(早上好)。」

……

就是沒聽到夏典書的聲音。他今天不會又睡晚了吧?其實還早著呢,平時他這個時候也還沒到的。

寧紫心神不寧,總擔心什麼似的。

「寧老師早。」隨著那輕輕的聲音在耳邊向起,寧紫心裡一直繃緊的那根弦,一下鬆了下來。

「早!」她回身摸摸夏典書的頭,彎起嘴角,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剛好與夏牧天有了一個目光的碰撞,她的心像漏跳了一拍。她眼神慌張地躲避,瞥見夏牧天向她頷了頷首,不由也點了點頭。

這一整天,寧紫都覺得很愉快。

傍晚時分,雨還在下。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就剩夏典書。寧紫也不著急,安心等夏牧天來。

接近六點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夏牧天的。

「喂,夏先生你好。」

「寧老師,您好。」寧紫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微喘,隱約按捺著焦急。

「可以拜託您一件事嗎?」她聽到對方說。

「嗯,你說。」

「實在是個不情之請。此刻我有事,一時接不了典書,可以麻煩寧老師先把典書帶回您家,我晚上再去接他。可以嗎?」夏牧天語速飛快地講完,又補充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太過分了,但實在是急事,拜託寧老師幫我。」

「哦,沒問題的。」寧紫不好問他什麼事,但她一點也不反感這個請求,就說,「我讓典典聽一下電話,你跟孩子說兩句吧。」

說著把手機給了夏典書聽,看著這個小小的孩子,近乎透明的蒼白肌膚,耳朵貼著手機,凝神細聽,偶爾點頭回答「我知道了」。寧紫又一陣心疼,想,待會兒做些好吃的給小傢伙吃。想到這兒,她竟然歡欣起來。

寧紫把夏典書帶回家,他不吵不鬧,安靜坐著。但眉目間卻有一絲憂愁,小小的人兒,就有了成人的隱忍。寧紫抱抱他說:「來,猜一下,老師給你做什麼吃?」

寧紫做了魚子醬花瓣團飯,菠菜雞蛋湯。小典書安靜地吃完,還不忘讚揚道:「寧老師,你做的飯真好吃。謝謝寧老師。」

晚上十點鐘,夏牧天來把夏典書接走了。倒沒解釋原因,只說一定找時間請寧紫吃飯道謝。

4 ,這天是周末,難得天氣晴好。春風拂面,雖然北京路人山人海,寧紫一個人還是逛得蠻有興緻的。正當她大包小包地想找個地方歇息,感覺有人拍她的肩,回頭一看,「夏先生!怎麼是你?!」她驚喜地叫起來。

今天夏牧天看起來精神奕奕的,他抬腕看了看手錶,「十二點了,剛好。」

「剛好什麼?」

「剛好到吃飯時間,我說過要請你吃飯道謝的。」

寧紫留意到夏牧天把「您」字改為「你」字。

「不用了,舉手之勞。」寧紫笑道。

「寧老師,一直都想感謝你,你對典書非常關照,他開朗了很多。典書他很喜歡你,我也想再跟你談談典書的情況。」

「好吧,那先謝謝你哦。」說到典書,寧紫不好推了。其實她一點也不反感與夏牧天多待一會兒,她心裡甚至輕快得想唱歌。

夏牧天是非常好看的男子,朗目疏眉,清秀中帶一抹俊俏,帥氣中帶一抹溫柔。

坐在他面前,寧紫有一絲的眩惑,好半天才想起來,他是典書的父親。嚅囁道:「那個,典書他好乖啊。」

「嗯,就是太乖。」

「都不像他這個年齡的孩子。」

「對,難為這孩子了。」夏牧天挑了挑眉毛,又輕聲說,「我不是典書的親生父親。」

「什麼?」寧紫聽到這句,驚奇起來,怎麼可能嗎,「他是夏典書,你是夏牧天,怎麼不是?」

「你有沒發現夏典書並不像我?」夏牧天看著寧紫,淡淡地說。

經他這麼一說,寧紫也覺得,夏典書那種纖弱秀氣,像女孩子般。還有夏典書的眉眼,真的沒半點夏牧天的影子。

「你看。」夏牧天翻開手機的一張相片,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與夏典書極似的一張臉。那是一個年輕柔美的女子,清瘦,雪白肌膚,入鬢的眉,一雙眼睛如秋日天空般明澈。

「她是夏典書的媽媽?」寧紫還是很困惑,這應該就是夏牧天的妻子了吧?

「對。夏典書的媽媽,我朋友的妻子,舒凡。」夏牧天講到這兒,眉頭微蹙,彷彿想極力抓住某些東西。

寧紫瞪大眼睛,她更糊塗了。夏典書不是叫你爸爸嗎?怎麼夏典書的媽媽又是別人的妻子?

寧紫一堆問題,但她不敢問。她拿起手邊的橙汁,一邊喝一邊瞪著夏牧天。

夏牧天這才把事情來龍去脈告訴她。

5 ,夏牧天與李靳是由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後來李靳戀愛了,女朋友是舒凡。舒凡可是大美女,性情溫柔,善解人意。相處久了,夏牧天也對她心生愛慕。但朋友妻,不可欺,他只好把愛意強壓在心底,一心撲在工作上。

但天有不測風雲,夏牧天真後悔啊。

那天夏牧天談妥了公司上市的最後一個項目,人也喝得醉醺醺。但他高興啊,他把李靳叫來,要與李靳分享他的成功與快樂。

一直以來,他夏牧天都比李靳成功。讀書的時候,李靳拿第二,他就拿第一。李靳去了全球最Top的海豚實業公司做高管,他夏牧天就自己成立了牧天公司做總裁。

除了舒凡,李靳比他多了一個舒凡,而夏牧天連個正式的女朋友都沒有。因為舒凡,夏牧天覺得自己還是輸給了李靳。

人就是這般奇怪,李靳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一直希望李靳好,唯獨,他嫉妒李靳擁有那個叫舒凡的女人。

那天已是凌晨三點了,他還是把李靳從被窩裡叫醒,「李靳你小子快來,我的牧天公司要上市了。你來給兄弟我祝賀一下,咱們一醉方休!」

李靳去的時候,他已醉得厲害。他發酒瘋褫住李靳,「你小子有舒凡,我有牧天。哈哈哈,我並不比你差。」

夏牧天不知道李靳那一刻是怎麼想的,或許他潛意識裡就是想讓李靳知道,他夏牧天也愛舒凡。

李靳找到夏牧天的車鑰匙,扶著(www。e7dd。com)他坐好在副駕上,扣好安全帶。夏牧天還嚷著要喝酒。李靳沒理他,任由他說胡話,就這般,凌晨三點多,夜涼如水,李靳開著夏牧天的車疾馳在空曠的城市裡。

「兄弟,你說我是不是不比你差。」夏牧天還在糾纏這個問題。他用手拉了一下李靳的衣袖,李靳側目看了看夏牧天,前面岔路口突然衝出一輛摩托車。情急之下,李靳狠命把方向盤往左打到盡頭,「彭」的一下,車子死死撞在路基圍欄上。

那摩托車一溜煙跑了。夏牧天被這一撞,撞得酒意全消。

他轉頭一看,李靳的腦袋磕在玻璃窗上,窗上一大攤血,血正汩汩地流得李靳滿臉都是,彈出來的氣囊也沾滿了血。

「李靳!李靳!」夏牧天大喊。

夏牧天真想忘記那個晚上,現在講起來,他的臉還是忍不住抽搐。他就算有多愛舒凡,他也不要失去李靳來換取。

他清晰地記得,李靳捉著他的手,眼神急切,「夏牧天,我的好兄弟,舒凡就交給你了,還有她肚子里三個月的孩子。」

夏牧天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他拚命搖頭,「你小子,別裝死,我不要舒凡,我只要你活著。」

「答應我……」李靳眼睜得很圓,頭一偏,手滑落下來,咽了氣。

夏牧天多想時間往回走,他沒有去談什麼上市的項目,也或者,他沒有打李靳那個電話。

6 ,寧紫想像不出夏牧天後來是怎麼面對舒凡的,那個有著三個月身孕的女人,那個夏牧天一直在心底愛慕,卻間接造成她極大痛苦的女人。

寧紫甚至分辨不出在李靳去世這件事上,是舒凡更痛苦,還是夏牧天更痛苦些。

舒凡會恨夏牧天嗎?

寧紫只覺得自己的心生疼,是那種尖銳的痛。她聽著他的敘述,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然後她感到有一隻手,輕輕拭過她的臉頰,「我沒事,都過去了。」寧紫一把捉住那隻手,那手溫潤修長,但她卻看到上面有一些瘀紫的印痕。

「你的手怎麼啦?」寧紫看著那隻手,淚流得更凶。

「寧紫,我真的沒事。典書他很乖的。」

「嗯,典書他真乖。」寧紫這才驚覺自己失態,忙用手去擦臉上的淚。

眼前這個人,原來寫滿了故事。難怪,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她看著他在光影裡面,卻讀出了他的落寞。她,也終於明白這兩父子身上,為什麼有讓她感到心疼的東西了。

其實寧紫根本不知道,夏牧天所承受的,又何止這些?或者說,李靳的死,對夏牧天來說,何止是愧疚那麼簡單。

舒凡知道李靳的去世是在一個星期後,實在無法隱瞞她。夏牧天唯一想的是,穩定她的情緒,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乎夏牧天意料的是,舒凡知道李靳的事後,痛哭了幾次,便安靜下來。

或許,舒凡也明白,她要做的,是好好誕下她與李靳的孩子。

參加完李靳的葬禮後,舒凡再也沒哭過。她安靜地養胎,身子越來越笨拙,夏牧天提出搬過她那裡住,她也沒反對。就這樣,日子如流水,夏牧天小心翼翼地守著舒凡,終於等到小典書的降臨。

在小典書的出生證上,舒凡在父親那欄寫上「夏牧天」三個字。

夏典書的到來,帶給了夏牧天和舒凡極大的喜悅,痛苦開始消淡。有時逗著小典書,小典書咯咯地笑,舒凡亦難得一展笑靨。夏牧天恍惚覺得,這就是他要的家的模樣。

但這樣的美好日子只過了半年,有一天夏牧天回到家,看到舒凡坐在地上,眼神獃滯,面前是一堆撕碎了的衣服。

舒凡得了抑鬱症。

夏牧天心痛得不得。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害了李靳,舒凡就不會這般痛苦隱忍,舒凡就不會抑鬱了吧?

舒凡時好時壞,她好起來的時候,就是一個正常的母親和溫柔的女人。但病起來的時,會哭、會罵小典書,甚至會打、會咬夏牧天。

寧紫曾經看到他手上的瘀痕,就是舒凡咬的。

7 ,寧紫是在八月份的一個晚上,才知道夏牧天的全部故事的。

那段時間她與夏牧天已非常熟絡,她心疼他,常常幫他把夏典書帶回家,做飯給他吃,甚至給小典書洗好澡。夏牧天忙完了直接來接小典書回家。

她常常會熬多一點湯,等夏牧天來接小孩的時候,也可以喝上一點。有時早,她就邀夏牧天一起吃晚飯。夏典書開朗了很多,會不停地分享他在幼兒園的趣事,三人有說有笑吃晚餐,這讓寧紫有時會有錯覺,他們就是一家人。

其實除了肌膚之親,她與夏牧天真的像一家人。她懂他的喜惡,知道愛喝什麼,愛吃什麼,穿什麼品味的衣服,看什麼書和電影……甚至只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知道他的喜憂。

那個晚上,是暑假期間,寧紫輪休,她有半個月的假期。夏典書也被送回了遠在山村的姥姥家。

寧紫收拾好行李,她準備去一趟長島。她也說不清楚,夏牧天在她心裡紮根越來越深,她想見到他,卻不能說什麼做什麼,她變得越來越痛苦。她想離開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該如何面對這段關係。

「砰砰砰……」已是晚上十點了,她正準備休息,誰在使勁敲門?

打開門來,夏牧天,渾身酒氣,他一下癱倒在她門前。

「牧天,你怎麼啦?」她又急又心疼,把夏牧天扶到沙發上。

「舒凡,她又進醫院了。」

「啊?那你不去照顧她?」

「已經睡了,她不想見到我。」停了一下又說,「醫院裡有護工。」

「她什麼病啊?」寧紫終沒忍住問了出口,她聽典書也說過媽媽進醫院的事。

「舒凡她有嚴重的抑鬱症。」

寧紫想過一百種可能,甚至想到過癌症和白血病,但就沒想到過抑鬱症!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知道夏牧天的苦,只知道了那麼一丁點兒。這個男人,老天為什麼要如此懲罰他?就因為他愛上了朋友的妻子?

這麼多年了,他把小典書養育得這麼好,什麼過錯都該抵過了吧。

這麼多年了,他對舒凡不離不棄,什麼罪也都贖了吧。

「牧天,牧天。」寧紫握著夏牧天的手,「我真的想像不出,這些年你怎麼過來的?!」

夏牧天一把摟過寧紫,「我好累,寧紫,我真的好累!」寧紫的心像被一把刀不停地在翻攪,但她不知說什麼。她輕輕拍著夏牧天的肩,希望她拍著的是個嬰孩。

好一會兒,寧紫聽到耳邊響起鼾聲。她輕輕把夏牧天放下,他睡著了,大概太累了。她拿來毯子,幫他蓋好,自己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守著他。

這個男人,有長長的睫毛,睡夢裡他的睫毛微顫著,蹙著眉,「可憐的孩子。」她憐愛地看著他,困意襲來,便把腦袋擱膝蓋上。

「寧紫,寧紫,不要……」迷茫中,她聽到有人喊她。睜開眼一看,夏牧天閉著眼,在夢裡喊著她的名字。那一刻,她知道,她是在他心裡的。

她把手輕輕蓋在他的額頭上,他馬上安靜下來。她撫摸著他的眉骨,那隆起來的眉弓處,那麼堅毅、可愛。她就這樣,一下一下,從左到右,撫摸著他的眉,自己的眼淚卻吧嗒吧嗒掉下來。

「寧紫!」隨著這一聲呼喊,她彷彿聽到夏牧天嘆了口氣。接著,她的唇被一股溫熱覆蓋著。

夏牧天醒了,夏牧天坐起來,一手把她撈起,她一下貼著了一個堅實的身軀。他的唇,帶著熱烈與愛意,輾轉在她唇齒間。她一陣暈眩,仿似一隻孤舟,在茫無邊際的大海里飄蕩,毫無著落地飄,自由自在地飄,不管不顧地飄。

她不管,她就任由自己飄。她雙手攀著他的脖子,熱烈回應他。是的,她是愛他的。哪一天開始,是那個下雨的黃昏,還是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還是,那個中午,那個知道他故事的午後?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很早開始,或許是第一次見他,她就無來由的心痛。那痛,就是一直隱忍的愛吧?她要告訴他——她愛他,很愛很愛。

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也許只是一瞬間,他們穿越千山萬水,抵達彼此的心間。他們要躲在對方的心房裡,共同對抗這世間的無常與苦難。

8 ,他們就這樣,相擁著,一直到天色微明。

「天亮了。」她說。

「天亮了。」他說。

但他們還是那個姿勢相擁著,好像如此緊緊擁抱著對方,時間就會停止。好像這樣擁抱著,就能抓住那些想要抓住的東西。

時間卻是沙漏,它會流瀉。

「滴滴滴。」夏牧天的手機不適時宜地響起來。她明顯地感覺他顫抖了一下,但沒放開手,下巴依然窩在她頸窩處,酥酥的癢。其實她覺得手臂有點酸麻,但她捨不得放開,依然緊緊地摟著他。

是誰的信息?垃圾簡訊吧?

這樣一想,她閉起眼睛,再次貪婪窩在他懷抱里。

「滴滴滴……」他的手機再次響起,她立起,「牧天,看看有什麼事吧!」

「別動,沒事,我不看。」

這一刻,夏牧天像個孩子,任性地不去理會那手機。

沒一會兒,他的手機再次響起來,「天色暗下來,人們開始了等待。我想起多年以前,像今天的畫面,以為告別還會再見,哪知道一去不還……」夏牧天的手機鈴聲是李健的歌,是有人來電了。他看看寧紫,寧紫努努嘴示意他接。

「喂……」

「喂,牧天。對不起,昨天,我……對不起。」寧紫聽到一個女聲從話筒傳出來,聲音不大,但她完全聽得清楚。

「牧天,我不該那樣對你。我……我謝謝你,謝謝你的所有,我知道李靳不要看到我這樣的。牧天,你回來,我會好好珍惜的……」

夏牧天拿著電話,看著寧紫。寧紫蹲坐在他身前,她聽得一清二楚。舒凡讓夏牧天回去。她的夏牧天,將要回到另一個女人身邊了。

夏牧天就這樣看著她,看著她,不說一句話。時間彷彿停止了,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寧紫也這樣看著夏牧天,一直看著,不說一句話。

半個小時後,夏牧天立起身,寧紫也站了起來。

夏牧天看著寧紫,一步一步倒退到門邊,他的手搭上門把的那一刻,寧紫分明看到他的手在顫抖,她分明看到他的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分明聽到自己的心在喊:「寧紫,留住他!他是你的愛人。」

她分明感覺到只要往前邁兩步,只要抱住他的腰,只要對他說一聲「愛我別走」,她的命運就可以改變。她的生命里,從此就有了那肩並肩前行的愛人。

但,她沒動,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

看著他顫抖著手,努力地要擰開門,他顫抖著,擰了好多回,門,終於被擰開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他轉過身,那一轉身的當兒,她看到一串水珠,甩出一道晶亮的弧線,那……是夏牧天的淚。

門外,細雨飄飛。

「這蒙住了窗玻璃的細雨,必將在被遺棄的郊外在某個不復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濕的暮色,帶給我一個聲音,我渴望的聲音 我的父親回來了,他沒有死去。」寧紫心裡響起這段話,是她熟悉的博爾赫斯的詩。

夏牧天一下沒入雨幕里,她看到有水濺在他腳踝上,他一定感到沁涼沁涼的,她想。他越走越遠,像嵌在磨砂玻璃上的一攤墨,越來越小,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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