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莫斯科大學中國留學生的世界盃之夏：校園裡的球迷廣場起初並不受歡迎

因為規模最大的球迷廣場搭建在莫斯科大學校園，將世界盃與一所高等學府融在一起，成為俄羅斯人的創舉，也帶來了戲劇性的紛爭和隨後的熱烈思考。在天之驕子的莫大學生眼裡，世界盃到底給他們、給這座城市、這個國家帶來了什麼？本報記者藉由一位莫斯科大學中國留學生的親身經歷，試圖作出回答。

圖說：位於莫斯科大學內的球迷廣場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球迷廣場的聯名書

三個月前，莫斯科大學政治系博士生袁勛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打開門，有人塞進一張表格，要他在上面簽字。

圖說：莫大留學生袁勛 本人供圖

「他們聯名表示，反對球迷廣場建在校園裡。」從袁勛所指的莫斯科主樓正門往外看，是有幾個操場那麼大的花園平台，每隔兩米，整齊擺放著一盆盆色彩斑斕的康乃馨。平台往前走到頭，可以俯瞰整個莫斯科市。按照規劃，一個由7塊大屏幕、10組音響組成的世界盃球迷廣場將建在這裡。「廣場一建，我們的視野都被擋住了。這裡發出的噪音會和飛機螺旋槳一樣響。」袁勛說。

簽名遞交上去後，球迷廣場還是在原地搭建完成。一些學生在校園附近的世界盃廣告牌上塗鴉，不過很快，廣告牌都換成了新的。

圖說：被塗鴉的世界盃廣告牌 圖TP

不提這些前奏，外人也許不會了解，莫大學生與世界盃還有如此一段紛爭。如果你來莫斯科的話，一定會被莫斯科大學的特殊氣質打動。在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望見氣勢恢宏、尖頂直戳天際線的莫斯科大學主樓。這座地標建築坐落於城市西南的麻雀山麓，方圓幾公里環繞著鬱鬱蔥蔥的杉樹林。進了莫大校園，樹底下，松鼠不慌不忙地覓食，樹梢間，黃喙黑尾的山雀振翅掠過。學生們三三兩兩，騎著自行車、踏著滑板，悠然自得地穿行於校舍間。世界盃，最初在一部分莫大學生看來，是闖入校園的不速之客。

「莫斯科大學是獨立的有自治權的大學，在俄羅斯聯邦具有特殊地位。」袁勛解釋，「這可能也是周圍一些同學要求與政府對話的原因。他們認為，莫斯科大學是理應受到保護的。」

圖說：莫斯科大學內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若讀本科也做志願者

過了一段時間，袁勛發現，校園裡的話題更多開始圍繞世界盃。系裡不少本科生都填了「俄羅斯青年聯盟」發起的世界盃志願者報名表。袁勛的一位師妹領到了橘色的志願者制服，帽子以及一個印有2018俄羅斯世界盃標識的旅行包，她在手機里下載了翻譯軟體。每天，她會去地鐵1號線獵人商場站口擔任志願者，並在結束早班的工作後，用免費提供給志願者的交通卡，乘坐地鐵返回學校。袁勛說，如果自己還在讀本科，也會申請志願者的工作。

圖說：校內售賣的世界盃紀念品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學校的周期也因為世界盃作了調整。所有用到放射性材料的實驗室停課，考試提前了兩周。這樣，在球迷廣場啟用前，絕大部分學生可以結束學業離開學校。袁勛因為準備畢業論文，仍過著宿舍和圖書館兩點一線的規律生活。找袁勛前一天，他讓記者把護照和簽證的掃描頁發給他，校方要求外來人員先辦理登記。

圖說：莫斯科大學為了世界盃將考試提前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當天，這張名片大小、手寫著個人信息的黃色卡片，成了記者在莫大經過一道道關卡的通行證。大學入口，主樓，學生宿舍。袁勛還帶著記者去看了校園裡軍方駐紮的反導彈預警車，和坐著高頭大馬在校舍間巡邏的騎警。

校門口不再「走泥丸」

這種紀律和程序，也許是莫大保留的清高，就像高聳威嚴的學校主樓，依舊冷冰冰地面對身下喧鬧的球迷廣場。但袁勛覺得，作為莫大學生，世界盃很親切，很接地氣，給自己帶來了觸手可及的好處。

學校東側的出入口工程，一度拖了幾年，因為資金問題擱置很久，翻地翻出來的泥土，遇到下雨，成了一片泥漿地。「我們都開玩笑說，每次進出，都有『烏蒙磅礴走泥丸』的感覺。」袁勛記得，就在不久前，工程迅速完成。

三年前，地鐵站開始有英語報站名，大街上，很多景點豎起英語的方向指示牌，學校周圍設了不少共享單車取車點，附近地鐵站入口處，還有電動踏板車的租賃服務。袁勛說，這在之前的莫斯科，幾乎不可能發生。

圖說：電動踏板車的租賃點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盧布波動已成往事

「石油價格大跌的時候，甚至每天要看好幾次匯率。我去超市，一根香蕉漲到50盧布。」他說，這幾年，很少再有過這樣的波動，現在能買到很多來自南部克拉斯諾達爾出產的食品，「那裡是黑土地，農產品的質量特別好。」

袁勛和很多同學都認為，這是俄羅斯可以舉辦世界盃的底氣——這裡的生活正在變得穩定和豐富。最近備考期間，除了去學校附近的超市購物，袁勛還直接從網上訂購大米、麵條等中國食品，每天和室友自己做飯吃。

圖說：莫斯科大學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改變印象不靠足球

傍晚，一牆之隔的球迷廣場熱鬧起來。除了可憑學生證直接進入廣場，莫大主樓頂層的地質博物館，近來成了最受歡迎的地方。走到館外的露台上，袁勛就能俯瞰整個球迷廣場和盧日尼基球場的風景。更多的學生，還在東邊的學校足球場里撒歡。莫大有很多運動社團，柔道、射箭、乒乓，袁勛說，足球是最受歡迎的項目之一。

圖說：莫斯科大學內的足球場，學生們正在踢球 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金雷 攝

課堂外，不少莫大學生樂於從自己的專業角度討論世界盃。袁勛班裡的同學格魯茲德娃這兩天正忙畢業論文，她準備的是與「體育政治」有關的題目。記者探訪前一天，袁勛和她討論到，世界盃是俄羅斯的驕傲，世界盃也給這個國家、莫斯科這座城市帶來新的改變。曾經是體操職業選手、擁有奧地利和俄羅斯雙重國籍的格魯茲德娃回應他，「也別認為世界盃就是一切。要讓其他國家對我們改變印象，足球是不該承擔這個任務的。」（新民晚報特派記者金雷 莫斯科今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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