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付出對等的勇氣，才配獲得對等的愛情
作者 | 曹雅欣
牡丹亭·遊園---皂羅袍 (崑曲版)
單雯
00:00/06:03
1
梅蘭芳先生雖以京劇大師的藝術成就著稱，但他對崑曲極為喜愛和重視，更是擅演崑曲里的很多戲。其中，《牡丹亭·遊園驚夢》是他一生中演出次數最多的崑曲劇目，梅派《遊園驚夢》也成為了中國戲曲藝術里的經典。
梅先生之所以看重崑曲，也是在沿襲傳統學戲的經驗。他自己曾說：「梨園子弟學戲的步驟，……大概在咸豐年間，他們先要學會崑曲，然後再動皮黃。」因此，在崑曲日漸式微的年代，梅先生卻肯下大功夫學習崑曲。他深知，若是真正想把京劇藝術發揚光大甚至成家立派，崑曲營養的供給必不可少。正如他說：「崑曲的身段、表情、曲調非常嚴格。這種基本技術的底子打好了，再學皮黃，就省事得多。因為皮黃里有許多玩藝，就是打崑曲里吸收過來的。」
所以，在梅先生後來的新編京劇里，有很多元素，譬如載歌載舞，就是對崑曲藝術的精華採擷。如果沒有他長年以來有意識地博採眾長、刻苦研習，就沒有他的自成一家，更不可能有他對京劇藝術發展的巨大推動作用。
2
《牡丹亭》是明代戲曲家湯顯祖的經典代表作，其中《遊園驚夢》的情節，更是經典中的經典。劇情所講的是，官宦世家小姐杜麗娘，她在16歲草長鶯飛的春天裡，走進了家中的後花園，走進了生機勃發的春天，走進了青春覺醒的剎那，走進了命中注定的一場心靈的喚醒和愛情的開啟。
杜麗娘在偷偷游賞花園之後的睡夢中，邂逅了一生相愛的夢中人柳夢梅。醒來後，對他思念不止，進而相思成疾，最後鬱鬱而終。
她竟然就能單純為這一個只存在於夢中的人、心中的人、精神中的人，而交付出自己的全心全意、此魂此命，甚至不需要了解對方的身世背景、姓甚名誰！這樣沒有摻雜一點點世俗計較的純愛，連湯顯祖自己，都被他筆下這個女子的痴絕感動了。
於是湯顯祖為《牡丹亭》忘情作序寫道：「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情之至，這就是《牡丹亭》這個故事的靈魂。
對「情」的嚮往，是每個人本性中都固有的渴望，所以言情並不稀奇。而貴重的是，為了「情」，人們能盡多大的可能？
為一份愛，你能付出到多少？為一個人，你能堅守到幾時？為一份情，你能信任和純粹到何種境地？
湯顯祖正是在杜麗娘身上寄託了這樣一種超越現實又升華現實的情感理想。這就是：「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3
而杜麗娘死後靈魂不滅，依靠姻緣簿上的三世緣定，等待著與柳夢梅的現實相會。三年後，柳夢梅在趕考途中，邂逅了與他人鬼殊途的杜麗娘的魂魄，並與之相愛纏綿。而後，柳夢梅在杜麗娘魂魄的指引下，甘願冒著被斬首的巨大風險，去挖墳開棺，換來杜麗娘的真身復活。
這就使得《牡丹亭》這個故事，與很多痴心女子負心漢的劇情不同。在《牡丹亭》里，男女雙方付出的是一份彼此平衡均等的、各自生死交託的情。杜麗娘的深情使「生者可以死」，柳夢梅的深情使「死可以生」，他們共同成就了一份「情之至」。
杜麗娘為了等待與柳夢梅的相見，在三年前為他病死一次；
柳夢梅為了追求與杜麗娘的相守，在三年後為她冒死一回——
這才是他們兩人之間愛的平衡與愛的平等、愛的忘我與愛的極致！
《牡丹亭》的珍貴就在於，杜麗娘的痴情與柳夢梅的深愛，他們是彼此對等的，他們是不負對方的，他們是共同投入的，他們是同等至情至性的，他們是同樣捨生忘死的。
正因如此，柳夢梅這一個文弱書生，才真正具有了豐滿鮮活的血肉和獨屬於他的靈魂，而不再面目模糊地類同於其他任何一個故事裡的號稱是才子的男主角。
柳夢梅之所以值得讓杜麗娘以舍卻此身性命的代價來孤獨守候，是因為他也敢於以舍卻功名利祿、拋卻己身安危的冒險來將他的新娘奉迎。
杜麗娘用死亡的代價等一個人，柳夢梅用死亡的冒險愛一個人。
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兩個人，都為彼此死過一次，都經歷過劫後餘生，都敢於可死可生，都擁有至情至性。
他們因為付出過對等的勇氣，他們才由此獲得了對等的愛情。
4
一出《牡丹亭》，以唯美的浪漫色彩，以感情的夢幻圓滿，有力感召著人們對理想信念的追尋、對本心愿望的堅守。
湯顯祖感嘆：「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夢，正是一種理想國的構建，它不是催眠、而是喚醒，喚醒人們，追逐真愛，守護初心。
梅蘭芳先生精心演繹這樣一出昆戲，在當年，是響應著自由戀愛、思想解放的時代號召，而在當今，更是激發著不忘初心、追逐夢想的精神感召。
梅蘭芳在崑曲《牡丹亭》「驚夢」一折中飾演杜麗娘
可同步關注新號「國學是活的By雅欣」
TAG:國學是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