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的人性：願老人一路走好

最新 06-30

錢可以將人的生命從死神中拉回來，也可以將生命推向死亡。「有錢不是萬能，沒有錢是萬萬不能」這句話聽起雖俗，但在現實生活中卻體現得淋漓盡致。

由於職業的特殊性，對於「久經沙場」的醫務工作者而言，見慣了生死離別，見慣了痛苦的掙扎和悲傷的眼淚，見慣了兌現的「久病床前無孝子」的銘言，或多或少對他人的孤獨、無奈、生死苦痛有些麻木，那顆同情之心較常人難被觸動。然而，一位步履蹣跚、滿頭白髮老人的辛酸故事卻在我心中久久回蕩……

那是去年的一天下午，我剛接完班，正準備打輸液卡，電話鈴聲響了，我一看，2333，是急診科的電話：「您好，有一名面部皮膚裂傷的老年男性患者送往您科，請做好準備。」我放下電話，通知醫生、責任護士和護理員做好急救準備和床位準備。

病人送來了，大部分上班的護士圍在平車周圍，準備分工急救病人。只見平車上躺著一位年近七旬、滿頭白髮及滿臉胡茬、衣衫不整且帶著泥土、目光獃滯的老人，左面部用敷料覆蓋，鮮血透著敷料一點點向外浸，又一點點緩慢地流向頸部。「病人是110送來的，說是摔倒在街邊上的，目前沒有家屬，剛做完CT，報告還未出。」急診科護士交代著，我們一邊與急診科護士進行交接簽字，一邊報告護士長，一邊與醫生共同將病人送入換藥室。判意識、看瞳孔、初步查體、測生命體征、行清創縫合術、建立靜脈通道……一切按慣常進行著。

在查體過程中，發現老人左手腕戴著一手腕帶，上面寫著縣醫院和病人的基本信息，入院時間是一月前，診斷為腦溢血後遺症期。醫生詢問老人病史時答非所問，反覆詢問其家屬聯繫方式的過程中，老人除知道自己的名字（與老人手腕帶上的名字一致）外，還知道女兒女婿的名字及女婿在鎮醫院當醫生，問其電話號碼時一概不知。正在這時，老人的CT報告送來了，報告上寫著「右側基底節區血腫、腦梗死，」結合老人手腕帶上的診斷，醫生說馬上請神經外科醫生會診且必須儘快聯繫到家屬。

醫護人員一陣忙碌後剛鬆口氣，忽然一股臭味撲鼻而來，作為職業的敏感性，已知曉老人大小便失禁，大便被剛換好的病員褲包裹著，床單被套已被小便浸濕了一大片。護士長帶動大家立即更換床單、被套、清洗患者臀部的大便……。臭味很快蔓延整個病室，其他患者及家屬紛紛投來鄙視的目光，帶著諷刺的話語和不滿的情緒——

「您們對您們的爹媽有沒有這麼好過喲」

「護士這工作看起來不錯，原來病人屙屎屙尿都要弄，真下賤」

「好臭，把他弄到其他病房去……」

面對他們的自私和無知，我們將其視為空氣，早已見怪不怪了。

護士長通過鎮醫院同學的幫助很快與老人的女婿取得了聯繫，在等待老人女婿來病房期間，護士長派護士輪流守護，為老人喂飯喂水，收拾失禁的大小便。請神經外科醫生會診後建議待家屬來後轉入專科治療。

晚上七點鐘左右，老人的女婿來了，帶著一番數落和一臉的不耐煩要求辦理出院手續。醫生向其講解老人的病情，老人的女婿說，老人共有二兒一女，3年前得過一次腦溢血用去兩萬多，他拿了五千元，兩個兒子一分錢沒拿，其餘都是老人夫妻自己的錢和東拼西湊借來的錢，由於沒有錢中斷治療，後來發展為腦溢血後遺症期，近1年經常摔倒，一月前在去他妹妹家的途中摔倒後在縣醫院住過院，「他兒子都不管，有我當女婿的啥事，況且他這個病治不好，只有等死」，老人的女婿淡淡地說，說的好像是別人，而不是他的岳父。老人似乎聽懂了什麼，又沒有聽懂什麼，兩眼直直地盯著他女婿。也許這樣的話，他聽過無數遍，早已麻木、早已認命，又或許他認為早該等死。

老人的女婿叫護士將老人正在輸液的針拔了，他說水輸了也不管用，不如早點走，一句「早點走」不知是意味著想把老人早點送回家，還是早點送上西天，只有他自己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