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富：金融科技監管重點不應是技術，而是不合理應用

6月29日上午，新金融新趨勢暨2018年金融科技峰會在京召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陳道富發表主題演講。

陳道富表示，金融可以理解為以信任來實現儲蓄和投資的轉化，是一種人類的合作過程中實現資源優化配置的過程，金融科技也在用同樣方法來實現這一過程。基於此，陳道富認為，對金融科技監管思路重點不在於技術，而應該放在應用過程當中來，應用於解決人跟人之間可能導致的權利跟義務不平衡的可能情況。

陳道富指出，在金融科技監管思路上，應該認識到，技術本身是中性的，真正的監管對象應該是使用技術，而使用技術可能導致不合理的結果。我認為監管著力點放在怎麼用這個技術，運用這個技術可能帶來的不合意的結果，應該對這些應用進行一些規範和管理。重點不在於技術，技術本身既可以用到讓市場、社會更合理的運轉過程當中，也可能被利用為滿足個人私慾的過程當中。

此外，陳道富在演講中強調，金融科技的發展會帶來三個典型問題。

第一，相對傳統金融，金融科技更多的直接面對大量個體或者自然人來提供這種服務，人的問題在金融科技里會凸顯出來。自然人的一些非理性，非經濟化的因素可能會被帶入金融科技中，因此其管理不得不帶有很強的社會屬性。「包括消費貸、現金貸的問題，即是社會屬性的凸顯。」

第二，藉助大量人工智慧的過程中，必然面臨數據的安全問題，模型可靠性問題。未來金融體系可能要面對人、機構、和人工智慧行為相互交織以後產生的不合意的情況。這個過程會給金融市場運轉帶來不一樣的系統性風險。

第三個是可能產生壟斷問題。金融科技的擴張必然帶來這個領域裡可能只有一個或者兩個成為最核心的中心。在此過程中要管理好可能產生的壟斷力量的濫用，才能讓技術進步和成本降低給人類帶來更好的結果。

金融科技映射到實體經濟

這些年金融科技很多技術突破和一些應用在不斷衝擊著各個方面的神經，包括很多概念，從技術層面提出來以後對從事金融行業、對從事政策研究的人造成非常大的衝擊，所以大家不得不去學習、走進帶有非常強的技術壁壘的領域。當然也促使我對金融科技本身到底是什麼東西進行思考。

我們知道現實世界是通過投資進行生產、分配、消費、儲蓄完成循環，完成實體經濟架構的。金融領域在這個基礎上，引入了貨幣和金融，這裡我不講貨幣，就講金融，在投資領域裡我們引入各種各樣的工具，把投資項目轉化成金融體系里的可投資資產，同時把儲蓄轉化為可投資資金，這些東西一旦轉化完成以後，就跟實體經濟沒有關係了，大家看到的只是股票、基金、債券，在金融世界裡進行各種各樣的匹配，從而實現了儲蓄和投資的轉化。

我們可以看到金融通過這種方式使實體經濟完成儲蓄到投資的轉化，把它映射到一個虛擬世界、金融世界，在金融世界裡以較低的成本實現匹配，匹配完成以後，再反過來影響實體經濟。金融科技實際上使這個邏輯更進一步，不僅僅著眼於投資和儲蓄，在整個鏈條上都是試圖把我們實體經濟所有行為映射到數字世界裡。

通過物聯網、通過大數據、人臉識別技術等等，把現實世界所有行為實時映射到虛擬數字世界，這個數字世界又通過區塊鏈、互聯網等技術把這些數據聯在一塊，使其可信、不可篡改。連在一塊以後，再藉助人工智慧、各種各樣的模型對數據進行分析，得出最優的結論，最後再反射到實體經濟，實現實體經濟整個循環更有效率。

我們來看一下，這個過程最關鍵的是要引起從實體經濟轉到虛擬世界的技術，這個過程是通過互聯網、通過人臉識別技術實現的。這個實現其實是一個映射過程的關鍵，跟金融體系一樣的，投資或者儲蓄要轉化到金融體系里，涉及到金融和實體經濟關係，而這個連接過程通過物聯網、人臉識別連接，這種連接決定了我們的金融科技、所有的技術最終能多有效的作用於實體經濟。

現在物聯網的基礎，人臉識別技術，成為上面這個體系構建的核心，區塊鏈技術的核心是不可篡改，能夠提供信任的基礎，但是我們看到，它的信任存在於數字世界裡，它是在數字世界裡形成的信任。從實體經濟、實物轉化到數據過程當中，區塊鏈並不能夠完全保障信任。

人工智慧也一樣，人工智慧要有效，要有即時反饋的數據作為基礎。我覺得這個過程對金融科技是一個非常大的映射，把實體經濟，實物世界映射到虛擬數字世界，數字世界裡實現我們想要實現的功能，最後及時的映射到實體經濟，跟金融體系作用於實體經濟本質是一樣的，在此過程當中降低成本、提高效率。

金融科技監管重點是技術應用

接下來我們看一看金融科技現在講的幾個概念，一個是非中心化，金融科技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在講到非中心化、去中介化，我們可以看到人類社會上有非常多的技術是非中心化的，即使我們現在用的紙鈔，沒有說這個紙鈔是誰的，但在社會運轉過程中，使用鈔票的時候這些鈔票會集中在某些人身上，應用過程當中會產生一定程度的集中。技術上面是非中心化、去中介化，應用這些技術過程當中，會形成一定程度的集中，而這種集中是一定程度的信任。

大家對某類演算法信任，大家集聚在演算法中心下，對某個平台提供服務給與信任。我們最基礎的信任就是對物的信任，我們把東西生產出來了，看見東西了，我們覺得這個東西有用，所以我可能會對它產生信任，對環境的信任，這是一個基礎。第二個，當你覺得某個產品對大家有用，有些人會講，我可以用很有效的方法把這個產品生產出來並且銷售出去，這時候人們選擇相信這個模式，這背後就是一個模式信任。如果某一個人或者機構模式得到不斷認證，大家發現不需要檢驗模式，只要相信這個人或者機構就可以了，這就轉化為對人或者機構的信任。

計算機、金融科技背後的信任又是什麼呢？包括區塊鏈技術，大家講它是內部帶著信任的技術，但是它的信任是什麼層次的信任呢？是大家對演算法的信任。在這種演算法情況下，在數據傳遞過程當中，如果給出某個承諾後違約，則違約和篡改的成本非常高。所以這個時候大家從對人、對機構信任轉化為對演算法信任。當演算法引入人工智慧的時候，大家對人工智慧產生一定程度的信任，對人工智慧信任、對演算法信任，對組織和使用的平台信任，所以引入了另外一種信任，那麼這種信任將構成信任體系的另外一個補充。

在剛才這個圖裡，我們可以看到主體引入人工智慧，如果這個人工智慧有自我反應能力，對外部的數據輸出可以做出自己的反應。你會發現它的行為跟一般自然人、跟法人帶有了很大的一致性。我們在資管新規里對智能投顧做了一定規定，但是不管你是設計成一個智能程序，還是由人、機構做出的行為，都必須取得諮詢牌照。某種程度上它已經把人、機構、和所謂的人工智慧作為類似主體進行管理。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思考，所謂的金融其實也是實現了把現實世界映射到虛擬世界裡，它要處理的主要是人跟人之間的關係，所謂金融是一種以信任為基礎的、市場化資源集中配製和分配的過程。所以它實際上只是一種社會組織方式。這種組織方式是在一個金融世界裡，處理的是人跟人之間關係，是人和人之間的權利和義務，以市場化為基礎，這種市場化基於信任作為基礎，來形成降低交易費用的制度設計，所以我把金融理解為以信任來實現儲蓄和投資的轉化，是人類合作過程中實現資源優化配置的過程。

而金融科技其實也在用同樣方法來實現這個過程，所以我覺得在金融科技監管思路上，應該認識到，技術本身是中性的，真正的監管對象應該是使用技術，而使用技術可能導致不合理的結果。我認為監管著力點放在怎麼用這個技術，運用這個技術可能帶來的不合意的結果，應該對這些應用進行一些規範和管理。重點不在於技術，技術本身既可以用到讓市場、社會更合理的運轉過程當中，也可能被利用為滿足個人私慾的過程當中。

在金融科技的這種發展的過程當中，必然會帶來一定程度的衝擊。所以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傳統和新金融領域之間，能不能很好的過渡，關鍵風險在於要提供必要的、合理的金融服務，所以在初期著力點必然放在原有監管能力、原有金融機構服務能力和新的技術提供的服務能不能保證提供足夠、合理的金融服務。

金融科技要解決三大難題

引入金融科技以後也會產生新的問題，我認為這個過程會產生三個最典型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金融科技相比傳統金融更多的直接面對大量的個體或自然人，因此人的問題在金融科技里會被凸顯出來。

原來某個金融機構是法人，所以可以有一定理智、理性，但自然人可能帶有更多非理性，非經濟化的一些因素，這些都會被帶入金融科技里，所以它的管理不得不帶有很強的社會屬性。包括消費貸、現金貸的問題，是突出了它的社會屬性。

第二，藉助大量人工智慧問題引發的數據安全問題和模型可靠性問題，以及可能產生的金融數據安全和模型可靠性的偏見。

我們一直認為人是有缺陷的，人帶有情緒和很多認知偏差，而人工智慧和機器則相對理性。但人工智慧就絕對理性，沒有認知偏差嗎？我認為，也許人工智慧在情緒這個層面上可能優越於人類，但是仍然會帶有一定的認知偏差。因此今後金融體系可能要面對人、機構、和人工智慧行為相互交織的狀況，這種過程會給金融市場運轉帶來不一樣的系統性風險，會不會有更多的周期因素？會不會有更強的路徑依賴？我覺得這裡會產生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第三，可能產生的壟斷問題。

金融科技一直強調它的零邊際成本，意思是只要時間足夠長，金融科技都可以把高成本變為低成本。但這個結果必然帶來在這個領域裡可能只有一個或者兩個成為最核心的中心。那麼這種壟斷會不會影響到它對人的服務。也許它在技術上最有效率，但是怎麼管理好可能產生的壟斷力量的濫用，怎樣才能讓技術進步和成本降低給人類帶來更好的結果。

我的時間到了，就交流這麼多，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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