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是覺得他們吵鬧

他最終還是沒能救下那個跳樓的姑娘。

就在前一刻，他還在好言相勸，那姑娘比他年輕，他實在想不出她要跳樓的理由。

樓下已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舉著手機拍照錄視頻，搶先發微博朋友圈，畢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一件事。

那姑娘像一隻蝴蝶飄了下去，他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他是一名消防員，一個星期前剛結婚，妻子溫婉大方，他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此時的他心如死灰，似乎是他害死了那個姑娘。

樓下的眾人已經散去，他卻蹲在樓頂啜泣起來。

直到他的妻子到來，緊緊抱著他，他才感到一絲溫度。

「我明明能救下來她的，明明能的。」他顫抖地說道。

他的妻子低聲道：「你儘力了，咱們回家吧。」

從幸運到不幸，大約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婚禮上，他笑得燦爛，他想把這份歡樂傳遞到在場的每一個人，然而他卻沒看到，角落裡那個人冷若冰霜。

喜歡了多年的姑娘結婚了，新郎卻不是自己，那應該高興還是不高興？或許，根本就不該來參加這場婚禮吧。看著幸福的新婚二人，他苦笑，提前退了場。

你幹嘛自作多情到此一游？

他走到河邊，看到好多安心垂釣的老人。他羨慕這些一動不動只為釣上一條魚的人，此刻他鼓足勇氣，走上前去，低聲問道：「大爺，你是怎麼做到一整天能夠安靜釣魚的？」

大爺看了他一眼，答道：「小夥子，聲音太大會把魚嚇跑的。」

是啊，聲音太大會把魚嚇跑的，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怎麼就不明白呢？

他冥思片刻，道了謝。他原本就是個極聰明的人，只不過太執念了。

這個世上執念的人又豈止他一個？比如，和他合租的那個姑娘。

每當談起時，她總會說：我只是想看看那個渣男最後什麼結局。在聽到他談要去參加婚禮時，馬上說道：要不要去砸場子？要不要帶我去？

她在中學教英語，整天和孩子們在一起，所以總感覺還很年輕。

她是個很豁達的姑娘，雖然也苦惱於現狀，卻總是轉瞬喜笑顏開。

她每天走著去學校，她會和路邊的小店裡老闆打招呼，也常常停下腳步，陪著路邊的流浪貓玩一會兒。那些小動物可真讓人羨慕，無憂無慮，沒有負擔，而生命又短，可以少受苦難。

這天她看到新聞，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一個姑娘跳樓了。她想：大約是她不想再忍受這種苦難了吧。

她翻開筆記本，又把那句話抄寫了一遍，也許，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只是孤獨的程度不同罷了。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感同身受，亦沒有心有靈犀，她打開電腦，輕敲鍵盤，把網名改為三個字：子非魚。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魯迅

——蘇幕 2018.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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