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西漢兩司馬

晚清重臣左宗棠有首詩叫《題卧龍崗諸葛草廬》，詩中有兩句話很出名：「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卧龍。」意思是說，要說文章寫得好，那得數西漢的司馬相如與司馬遷，而經邦濟世的人才就當首推隱居南陽的諸葛亮了。魯迅先生對司馬相如和司馬遷也很推崇，在他撰寫的《漢文學史綱要》中將兩人放在一個專節里加以評述，說「武帝時文人，賦莫若司馬相如，文莫若司馬遷。」

辭賦傳千古，情聖鳳求凰

司馬相如，生於公元前179年左右，卒於公元前117年，字長卿，四川成都人，是中國文化史文學史上傑出的代表，是西漢盛世漢武帝時期偉大的文學家。班固、劉勰稱司馬相如為「辭宗」，林文軒、王世貞等後世學者稱其為「賦聖」。 提到古代文學史，我們常說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漢代最重要的文學樣式就是賦，而司馬相如是公認的漢賦代表作家和賦論大師。司馬相如留存的著作有《子虛賦》、 《天子遊獵賦》、《大人賦》、《長門賦》、《美人賦》、《哀秦二世賦》6篇，另有《梨賦》、《魚葅賦》、《梓山賦》3篇僅存篇名。

司馬相如是漢賦的奠基人，其作品代表了漢賦的最高成就。司馬相如不僅創作了漢賦的經典作品，還比較完整地提出了自己的辭賦創作主張。兩漢賦作家中,以司馬相如成就最高,其大賦成為漢大賦創作的經典範式,對漢代文學乃至整個古代文學,都有著深遠的影響。漢辭賦大家揚雄非常欣賞他的賦作，讚歎說：「長卿賦不似從人間來，其神化所至邪」。

我在大學學習漢文學史時，對司馬相如雖然很崇拜，但對其作品並不太喜歡，對整個漢賦都不太喜歡，主要原因是自己學養淺薄，包括司馬相如作品在內的漢賦文字有點謷牙詰屈，晦澀艱深，難懂難讀。所以那時對司馬相如的作品並無多大喜歡，反而對司馬相如的奇聞軼事頗感興趣。司馬相如不僅是一代文學宗師，也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情聖」，其琴挑卓文君，演繹了一曲千古傳奇的『「鳳求凰」，被後人評價為「十大愛情故事」，代代相傳。司馬相如少時好讀書、擊劍，對音樂也有高深的造詣。司馬相如借病辭去「武騎常侍」後，投奔成都臨邛縣令王吉。臨邛縣有一富豪卓王孫，其女卓文君，容貌秀麗，素愛音樂又善於擊鼓彈琴，而且很有文才，但不幸未聘夫死，成望門新寡。司馬相如早有聽聞，趁一次作客卓家的機會，借琴表達自己對卓文君的愛慕之情，他彈琴唱道「鳳兮鳳兮歸故鄉，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艷女在此堂，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由交接為鴛鴦。」司馬相如的作為，在今天看來也是非常大膽與直率的，使得卓文君怦然心動，與司馬相如一見傾心，雙雙約定私奔。應該說卓文君也不愧是一個奇女子，與司馬相如回成都之後，面對司馬相如家徒四壁的境況，與司馬相如一起大大方方地開起酒肆來，當壚賣酒，最終使得要面子的父親卓王孫承認了他們的愛情。後人對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情故事，譜得琴曲《鳳求凰》流傳至今。唐代詩人張祜則專門寫了首《司馬相如琴歌》：鳳兮鳳兮非無凰，山重水闊不可量。梧桐結陰在朝陽，濯羽弱水鳴高翔。

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司馬遷，生於前145，卒於公元前87年，比司馬相如出身晚34年。司馬遷字子長，左馮詡夏陽（今陝西韓城）人。司馬遷是西漢時期的史學家、文學家，所著《史記》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

司馬遷生活的時代正是漢朝國勢強大、最為繁榮興盛的時候。司馬遷父親司馬談就是一位史學家。司馬遷幼時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十歲時隨父親至京師長安，又拜當時的著名學者伏生、大儒孔安國。其淵源深厚的家學加上名師指導，司馬遷學業大進。大約二十歲，司馬遷開始外出遊歷，漫遊各地，了解風俗，採集傳聞。司馬遷三十八歲時，在父親司馬談死後，接替正式做了太史令，有機會閱覽漢朝宮廷所藏的一切圖書、檔案以及各種史料。他繼承父業，開始著述歷史，力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後因為李陵辯護，遭受腐刑，身體和心靈遭受巨大的折磨。但他沒有被打倒，用一生的精力、艱苦的勞動，強忍肉體上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用整個生命寫成的一部永遠閃耀著光輝的偉大著作——《史記》。

後人給與司馬遷極高評價。班固在《漢書》中專門寫有《司馬遷傳》，說「自劉向、楊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狀況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 。司馬遷的「實錄」精神已成為中國史學的優良傳統。唐代韓愈十分推崇司馬遷，他說：「漢朝人莫不能文，獨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楊雄之為最」。柳宗元認為《史記》文章寫得樸素凝鍊、簡潔利落，無枝蔓之疾；渾然天成、滴水不漏，增一字不容；遣詞造句，煞費苦心，減一字不能。魯迅稱讚《史記》不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魯迅的評價成為《史記》評論中的不朽名言。

「文章西漢兩司馬」，這已經成為歷史定論。司馬相如代表了漢賦的最高水平，司馬遷《史記》無疑是當時散文的最高成就。兩人相得益彰，不愧為西漢「雙子星座」。西漢兩司馬應該說是一個時代的人，雖然年齡相差34歲。司馬遷對司馬相如很欣賞，他在《史記》中專門寫有《司馬相如列傳》，並在列傳最後寫道「太史公曰：春秋推見至隱，易本隱之以顯，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譏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雖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雖多虛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儉，此與詩之風諫何異。楊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風一，猶馳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虧乎？余采其語可論者著於篇」。司馬遷對他的同姓辭賦大家還是給與了很高評價。

誰說「文人相輕」，遙望西漢兩司馬，雙子星座熠熠生輝。也許他們在天堂里，以文佐酒說：一家子，再來一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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