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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醫院目睹的生死絕戀:一個男人可以為女人做到何等地步

她終於確定,世上的幸與不幸都是等價交換,她雖身患重病,卻有幸遇到了梁一聲。

1

因為提前拿到了研究生的入學資格,大四那年暑假,我得了空,也因此,到醫院陪護奶奶的重要職責就落到了我頭上。

老太太的冠心病已經有十多年歷史了,控制得還算不錯,只在夏天會有些反覆,所以每到這個季節,她都會上醫院住上一段時間,病情穩定了再出院。

她天性樂觀,跟誰都能聊上幾句,就連中午推著推車來送飯的阿姨,她都能順帶誇上一句「大妹子今天的衣服可真好看,這個布是自己扯的吧,手可真巧」。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見人愛又自來熟的老太太,卻偷偷發信息跟我說:「在病房裡悶得慌。」那還了得,我屁顛屁顛地就送上門去給她解悶。

緊趕慢趕到了醫院,卻發現老太太壓根不在房內,只有靠窗的床位上坐著一個穿病號服的女人,半側著身看著窗外,模模糊糊的一個剪影,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雙人間,她是老太太的室友。我遲疑了片刻,還是上去打了招呼。

她循聲回頭,陽光正好落在她的身後——很多年後,我再回想起初見那一幕,身體總會先一步感受到左心房的酥麻。

房間里開著窗,熱風從窗外一股腦兒地撲進來,罩在我的身上,我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那一刻我確信,她的存在就是美好。

她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紀,一頭長髮披在肩上,皮膚很白,古語里的「膚白勝雪」用來形容她再恰當不過。

即使沒有化妝,她的五官依然立體精緻,像是經過天人精雕細琢的工藝品,挑不出一處瑕疵,就連病中略失血色的雙唇,都為她平添了一絲惹人憐惜的嬌態。

她的美是不帶侵略性的,以至於當她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我,我竟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在等我開口,眉毛微微向上揚起,帶著點兒距離感,卻不讓人討厭。

我指了指老太太的床位,讓自己不至於像個傻愣愣的花痴,「請問這一床的老太太去哪裡了?我是她外孫女。」

她動了動嘴唇,只說了三個字「不知道」,然後又把頭轉了回去。

我一時有些尷尬,大概也就理解了奶奶簡訊中的含義。

在奶奶回來之前,我跟她再沒說過一句話,她從頭到尾都保持著一個姿勢,陽光在她的發頂打著旋兒,自上而下地瀉下一層餘暉。我幾乎懷疑,下一秒,她就要像雪糕一樣,融化在這片暖煦的陽光里。

直到奶奶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小何,今天中午吃紅燒蹄髈,你一會兒可得多吃點,你太瘦……」話說到一半,老太太看到了我,眉開眼笑。

下一秒,她抓過我的手,把我拉到美人的床前,「小何,這是我外孫女,比你小几歲,今年剛大學畢業。」然後,老太太又將那張笑得滿臉褶子的臉朝向我,「叫姐姐。」

我從善如流,對上她那雙明顯是被老太太嚇到而有些怔忡的眼睛,有些想笑。

她似乎是有些怕我奶奶,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沖我點點頭。

老太太又嘰里呱啦地跟她說了一堆,我趁這個空當偷眼去瞅床尾掛著的病例信息,原來她叫許今倩。我把這三個字在心裡默念了一遍,果然是人如其名。

然後,我又去掃病例最後的那一行字,字跡潦草,待我看清,心底不自覺地升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澀意。

——先天性心臟病。

即使再不懂醫,我也知道這六個字意味著什麼。

死神近在咫尺,死亡一步之遙。

我抬眼看她,她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靜靜地聽著老太太絮叨,臉上平靜無波,禮貌而又疏離。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肆無忌憚,她朝我瞥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然後轉頭看向奶奶,「奶奶,我有點困了。」

逐客之意溢於言表。

奶奶會意,點點頭,隨口囑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拉著我回到了自己床位。

「她是這樣的,認生。」老太太用口型跟我說著,然後就不再管我,不多久也自顧自睡了過去。

老太太睡得挺沉,呼吸也有些急,中間還有那麼幾次停頓,有幾次停得時間久了,就會發出類似於高壓鍋煮開後閥門口尖利的叫囂,很是嚇人。

這是心臟病人通常會有的病症,我聽多了都覺得心臟抽疼,更不敢想像真正經歷的人會是何等的煎熬痛苦。

我茫茫然聽了一陣,起身沖了一杯速溶咖啡。

香氣很快在屋裡蔓延,我聽到角落裡細微的聲音傳來,抬眼就對上了許今倩那雙漂亮的眼睛。

她顯然一直沒有睡著,眼底的紅色清晰可見,但現在,這雙泛著澀意的眼睛認真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更確切地說,是落在了我手中的一次性杯子上。

鬼使神差地,我把杯子遞了過去,「你喝嗎?」

她有點被我嚇到,眼神閃了一下,隨後神情放鬆下來,搖搖頭,「不了,謝謝。」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近似於微笑的表情,比想像中還要溫柔。

我這才想起,咖啡是心臟病患者的禁忌,有些悻悻,轉念又想到自己包里的另一個大件,「那個……我還帶了榨汁機,橙汁喝嗎?或者蘋果梨?」

這一次,我確定我真的看到了她毫無顧忌的笑。

有了這段小插曲,我跟許今倩很快就熟絡了起來,本來我們倆年齡就比較相近,我又遺傳了我奶奶的話癆本質,沒多久,我每天造訪醫院的探視對象就從我奶奶變成了許今倩。

女孩子之間聊天,避不開的一個話題自然是感情,我先自行交了底,把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數落了一通,又忍不住去看她,她依然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常見的那種微微笑的表情,只是這笑又似乎跟前幾日的有所不同。

如果不是她的視線沒有落點,我幾乎錯過了她這片刻的走神。

「倩姐,你呢?你談過幾場戀愛啊?」我問出口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後悔的,這幾天,我陸陸續續見了一些她的家人朋友,從他們的話語中,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男朋友」一詞。

我在想,我是不是問得太過唐突。

許今倩回過神,長睫毛飛快地閃了閃,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視線,我的心卻隨之震了一震。

許久,她突然彎了彎唇角,「就一個。」

「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我又問。

她綣起雙腿,面朝窗外,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是什麼樣的人啊……」

她重複著我的問話,又過了很久,她像是自言自語,「大概……是個溫柔的好人吧。」

我沒有再問下去,因為那一刻,我看到了她臉上的表情,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憂傷,正從她的眼睛裡不斷地向外冒出,它們突然有了形體,像一張網,把許今倩包裹得嚴嚴實實。

那天晚上,許今倩突然發起了高燒,醫生護士來來回回衝進來好幾撥,我握著奶奶的手,耳邊是她沉沉的呼吸聲——

她說:「醫生,我疼。醫生,我好疼。」

2

等到後來我真正見到了梁一聲,才醒悟過來,那天晚上的許今倩究竟說了什麼。

一聲,那個她口中溫柔的好人,也是她愛了很久又痛了很久的男人。

感謝現代醫學的發展,那一晚,許今倩還是從死亡線上活了過來,只是這一次,醫生再不避諱,直接下了最後通牒,如果許今倩再不進行心臟移植手術,她的壽命將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周圍人對這個結果震驚不已,連我都忍不住跑出去哭了一嗓子,更不用說她的父母。有好幾次,他們都背對著自己的女兒偷偷擦拭著眼淚。

唯一淡定的反而是許今倩,她像是對這個結果等待已久,甚至連神情都比之前要開懷許多。

「讓我見見他吧。」這是清醒後,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她的母親,那位做了一輩子學生心理輔導工作的女人,一下子變了臉色,扣著床把的手像是要從上面摳下一塊漆來。

一旁,許今倩的父親沉沉嘆了口氣,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俯身對女兒說道:「爸爸把他帶來見你。」

呼吸面罩下,許今倩的嘴角逐漸浮現出一絲笑意,然後又沉沉睡去。

這次之後,許今倩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漸衰敗,她就像一場限時放送的電影,已經到了終場謝幕的節點。

我照舊每日跑到她的床邊與她聊天,說一些並不太有營養的話題,大概也因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她比之前還要放鬆,甚至主動與我聊起並不久遠的少女時代。

許今倩是典型的那種別人家的小孩,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家境優渥,許今倩從小衣食無憂,成績優異,又繼承了父母的好樣貌,無論誰看了都不得不誇一句好。

旁人都說,「老天爺對她偏心得很。」對於這樣的評價,她總是笑而不語,反正說到最後,這些人總會把目光由羨慕變為同情,然後惋惜地說上一句,「如果你沒生這個病就好了。」

是啊,你們看,老天爺終究還是公平。

直到她遇到了梁一聲。

她終於確定,世上的幸與不幸都是等價交換,因為她與生俱來的不幸,老天爺才大手一揮,賜給她一個無與倫比的幸運。

梁一聲就是她的幸運。

兩個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許今倩父親的辦公室里。梁一聲是許建林的學生,數學係數一數二的大才子。他來辦公室找許老師,人沒見到,卻撞見了這位百聞不如一見的許家千金的「驚世駭俗」之舉。

許今倩當時正站在窗台上,踮著腳尖,半邊身子都探向了窗外,手臂向上在夠著什麼。藍白相間的校服裙無風自動,裙擺擦著白皙的小腿在透亮的陽光下卷著捲兒,檐上的光在樹影間婆娑,少女的身影在斑斕中映出一個溫暖的剪影。

是夏天啊,窗外還有知了的叫聲。

梁一聲握著門把的手微微一頓,正對上女孩轉身尋來的目光。

「你父親不在。」他饒有興緻地打量著眼前那個站在高處的女孩,他雖然沒見過她,但許建林的辦公桌上還放著一家三口的照片,他自然一眼就猜到了這個女孩的身份。

許今倩也在打量他,她站在高處,微低下頭,就能看見他微卷的髮絲,陽光落在他的發頂,他的肩頸,明亮的雙眼中有兩道灼灼的視線,在敞亮的夏日瀝干空氣中僅剩的水分,沉沉地望過來。

沒有俗套的一見鍾情,許今倩皺起了好看的眉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也被太陽奪去了水分,乾巴巴的就只剩下兩個字——「不在。」

然後,她迴轉過身,扣在窗框上的手微微挪動了位置,再次將身子探向了窗外。

身後再次傳來聲響。

「與其等它自己掉下來,不如先下手為強。」

梁一聲抱著手臂站在原地,視線落到許今倩伸展在窗外的手臂,眉尾處微微揚起。

許今倩聞聲回頭有些詫異,來不及反應的當下,已經在他眼裡讀出了一絲戲謔。

「下來吧,小丫頭。」梁一聲朝她擺擺手,「你一個不小心,你父親可是要哭的。」

許今倩還自詫異,就見他指指窗檯,「那東西可不牢靠。」

許今倩看了看他,問道:「你知道我在做什麼?」

梁一聲笑笑沒有說話,只遞手在她面前,後者又看了他一會兒,把手交到了他的手裡。

沒來由地,許今倩選擇相信他,因為他身上那股子並不張揚但無處不在的自信。

還有他掌心乾燥的,熨帖的,並不燙人的溫暖。

許今倩重新站回到桌子邊,梁一聲鬆開她的手,跟著自己躍上了窗檯。

窗外屋檐下,一個比碗口稍大一點的燕子窩就搭在靠牆角的位置,一隻剛出生不久的雛燕半個身子都露在了外面,迷迷瞪瞪地打著瞌睡,看得人心驚膽戰。

許今倩也是在偶然抬頭的瞬間看到了這一幕,怕雛燕從窩裡落下,這才想要伸手去接。梁一聲比她高出不少,探出身子攀著壁緣,正好可以夠到雛燕。

他用手指輕輕一撥,那隻搖搖欲墜的燕子順勢就縮回到了窩裡,清脆的鳥啼聲高高低低地響起,渾然不覺之前的危險。

許今倩鬆了一口氣,面對梁一聲自然也有了一絲笑意。她原本就生得好看,這會兒落在眼睛裡的那點兒亮光也襯得人更加清爽動人。

梁一聲有意打趣,「不說一聲謝謝嗎?」

許今倩忽然就紅了臉,歪頭指指窗外,鳴囀聲還在繼續。

梁一聲失笑,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笑容也逐漸加深。然後,他也學她的樣子,歪頭對著窗外的燕巢擺擺手,像是在說著不用謝。

啁啾漸息,蟬鳴又起。夏日有夏日的風情。

許今倩望著那一方燕巢,卻漸漸收斂了笑意。

梁一聲已經回身朝著許今倩身後走去,就聽見她的聲音幽幽地撞進夏日的蟬鳴里。

「其實我們是多此一舉吧,我們今天把它放回去,明天它又可能掉出來了,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梁一聲停下腳步回頭,眉心已經不自覺地蹙起,這樣的想法從一個高中女生口中說出來未免太過於悲觀。他注視著面前的許今倩,後者並沒有看他,只一張臉被陽光暈染出一些暖意,而她微揚著脖頸,用力直視著太陽。

片刻後,梁一聲搖搖頭,笑了。

他走過去屈起食指,就在許今倩的腦門上輕輕磕了一下,「想得太多。」

許今倩捂著額頭回過神,瞪著眼睛看他,抿起的嘴角還帶著一絲不敢置信。

就見梁一聲眯著眼笑得有些隨意,背過剛剛「作案」的手,像小夫子一樣搖搖頭,「不要等到明天,可能再過幾分鐘它又會從那個窩裡掉出來,沒有人看到,它就摔死了。母燕回來的時候,也只能在它的屍體旁哭著轉上幾圈。」

梁一聲對上她的眼睛,同樣收起了笑意,「可是,那也不能否定我們之前的那一次做法。是的,世間萬物從降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了無法更改的生存軌跡。

「人也是,動物也是,這都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如果那隻雛燕註定要從高處落下,我們到頭來也確實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但是,命中注定它不會死在剛剛那一刻,因為你出現了,這就是它的命中注定,老天爺可不會做什麼多此一舉的事。」

說完,梁一聲繞到她的身後,抬手關上了玻璃,暑熱消散不少,蟬鳴也安靜了幾許。

許今倩的臉很紅,左胸腔有悶悶的震顫傳來,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跟以往的每次發病都不同,這一次,震顫帶來的不是綿綿的疼痛感,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微酸,像喝下一大罐檸檬蘇打,氣泡充斥著整個胸腔。

她看著眼前這個用行動告訴她既然命運無可更改,不如順勢而為的男人,頭一次,對自己那該死的命運有了些許釋懷。

她想,梁一聲也是註定要出現在她的生命里的,她在那一刻愛上了她的命運。

3

整個高三階段,許今倩都過得無比開懷。她拜託父親讓梁一聲做了她的數學家教。

女兒喜歡梁一聲是許建林和妻子章蓉都有目共睹的事,從她開始三天兩頭往學校跑開始,身為心理老師的章蓉就敏銳地注意到了女兒的目光。

與一般的家庭不同,因為許今倩的病,從小,許建林夫妻都是無條件站在她這一邊,只要是她心裡想的,夫妻倆總是想盡辦法滿足她。自她出生那天起,醫生就說過一句話,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孩子的最後一天,孩子開心最重要。

所以,當許今倩喜歡梁一聲這個事實攤開在夫妻倆面前時,許建林和章蓉破天荒產生了分歧。許建林認為女兒到了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梁一聲的優秀也有目共睹,一邊是寶貝女兒,一邊是自己的愛徒,許建林倒是樂見其成。

章蓉卻不這麼認為,在她看來,許今倩有喜歡的人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戀愛過程中會經歷的那些情緒波動對許今倩來說無異於定時炸彈。許今倩冒不起這個險,作為孩子母親,她也冒不起這個險。

但最後,許建林還是說服了妻子,孩子開心最重要。

也因此,許今倩有了她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時光。每周日下午,她都可以和她的小梁老師一起待上兩個小時。通常,梁一聲都會先檢查上一周他留下來的作業,批改完,再進行新的查漏補缺。

事實上,許今倩的數學成績哪裡還需要請家教進行額外輔導,暫且不說許建林堂堂數學系系主任的身份,許今倩自己也遺傳到了父親在數學方面的天賦,數學考試從來沒有掉出過年級前三。

對於這一點,梁一聲自然明了,但他並不說破。相反,每次許今倩變著法子故意算錯一兩個正確答案,然後睜著一雙大眼睛無辜地望向他的時候,他都要花上一些精力用來克制自己嘴角的笑意。

又一次「不小心算錯」後,許今倩紅了臉,托著腮幫子問身旁的梁一聲,「一聲,我是不是有些笨啊?」

這近乎於一種撒嬌,是只有家人和梁一聲才看到過的許今倩的另一面。梁一聲早在這段時間的相處里習以為常,甚至對於她「沒大沒小」的稱呼都懶得糾正。

他作勢挑眉,凝神認真思考了一陣,然後給了許今倩一個肯定的答案,「你不笨。」

許今倩嘆氣,「那就是你笨了。」

這個反轉出乎梁一聲的預料,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許今倩已經笑盈盈地湊到了他的面前,「一定是因為你笨,所以才看不出來我喜歡你。」

梁一聲一怔,對上她燦若星辰的雙眼,才明白過來,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

「你喜歡我什麼呢?」梁一聲問道。

他很聰明,卻並不擅長求解這類習題。即使,聰明如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許今倩對他的異常。

許今倩還是笑,「喜歡是沒有理由的。」她太開心了,光是向他表明心跡就已經讓她心滿意足。

梁一聲一時說不出話,又見她繼續拿那雙漂亮的眼睛盈盈地笑彎了眼角。

「是你說的,所有存在即合理,所以,我喜歡你也是命中注定的。」許今倩笑得像一隻偷了腥的小貓,「我接受我的命運,所以一聲,你要不要接受命運?」

梁一聲沒有當場作出回應,他只能作勢拿筆敲在她的額頭,頭一次擺出了老師的威嚴,將話題重新回到講解習題上。

後來的後來,許今倩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那一次她忍住了沒有告白,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世界上有命運一說,卻沒有如果一說。

她不後悔自己當時的決定,梁一聲或許不知道,那一天是她十八歲的生日,親口對他說出那句喜歡,是她送給自己最好的成人禮。

那一天,梁一聲沒有像以往一樣留下來吃飯,許建林把他送到樓下,上樓的時候,許今倩正對著蠟燭許願。她輕聲說:「以往都只有一個願望,希望父母身體健康,這次想要貪心一點,多許一個心愿——希望自己能夠活久一點。」

活久一點,才可以喜歡梁一聲更久一點。

然後,她的許願應了驗。

當她又一次發病後從醫院醒來,病床旁站著的除了許建林夫婦,還有梁一聲,後者俯下身撫摸過她的頭髮,像哄小貓一樣,一寸一寸撫平她心底的褶皺,她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涼。

「我認命了。」他在她的耳邊訴說。

她的左耳滾燙,右眼順勢滾下淚來。

……

「那你們後來為什麼會分開呢?」

我推著許今倩慢慢地走在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裡。陽光正好,疏影錯落,她在陽光下抬起頭,嘆息聲碎在耳邊,閉著眼的樣子像一隻不諳世事的幼貓。

然後,我等來了她的回答,「因為我是個騙子啊。」

我怔住,她看向我,無邊的墨色在眼底蔓延開來,如果悲傷有顏色,我想,應該也不過如此了。

她在笑,帶著一點自嘲,「我們在一起五年,那幾乎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但我知道,這份開心是我偷來的,總有一天要還的。」

「因為你的病?」我忍不住打斷她。

許今倩搖搖頭,嘴角依然掛著那一絲微笑,「那時候我躺在床上,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我父親跟他在病房裡說的那番話,我還是聽見了。」

許今倩說到這裡,微喘了一口氣,「我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為了我,他放下尊嚴去求他的學生,好讓他的女兒能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幸運的人……

「我知道這樣對他很不公平,可是當我醒來,聽見他說的那句話,我承認我貪心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份感情,哪怕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要跟我在一起,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些話,許今倩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起,對她來說,這份幸福原本就像是飄浮在半空中的彩色泡泡,她甚至不敢用力擁抱。所以,當梁一聲終於提出想要離開,她也只是在心裡默默地想——原來這就是終點了。

所謂幸福,不過是風過時吹起的泡泡,「啪嗒」一下,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4

許今倩的狀態越來越差,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每次從搶救中醒來,她都會問許建林,「您找到他了嗎?」

許建林點頭,「找到了,他答應會過來看你,倩倩,堅持住,再等等。」

於是,許今倩真的一次又一次地從鬼門關爬了回來,即使所有人都默契地覺得,梁一聲是不會來了,她終究是等不到他了。

但是,我錯了,梁一聲真的出現了,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午後。

那天的雨下得可真大,病房裡只有我跟許今倩兩個人,我正跟她說著話,卻見她的視線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後,臉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像黑夜裡驟然亮起的熒光,閃爍著層層疊疊、密密綿綿的光亮。

我下意識回頭,就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幾乎是同時,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是他了,他就是梁一聲,不會錯了。

他留著乾淨利落的板寸,一身休閑裝扮,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讓他看起來清瘦斯文。跟我原先想的不同,他不是那種濃眉大眼的五官,他的眉骨很高,眉峰的位置微微上揚,一雙眼睛清亮透徹,還有一絲悲憫滲透其中。

他看人的時候目光沉沉,眼底的光像古老流域的暗河,表面平靜無波,內里卻已經是萬丈波瀾,只要一眼,就讓人忍不住想要投身到那片無垠里。

現在,他的目光自自然然地落在我身後,我幾乎能夠感覺到空氣中流淌著的潮濕水氣。

「可沒有以前帥氣了。」許今倩終於先開了口。

她笑著把手伸向他,梁一聲微微勾起嘴角,自自然然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

他望著她,眼神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許今倩在他的注視中微微低下頭,她的嘴角有些顫抖,但她還是忍住了,「這是最後一面了呢。」

梁一聲一怔,然後輕輕地扣住了她的掌心,是真真正正的十指相扣,「是啊,還能見上最後一面,已經很幸運了,丫頭,不要哭哦。」

……

我借故離開,將這最後的時光完完整整地還給了他們兩個。

那次見面持續了不到兩小時,許今倩雖然勉力支持,卻還是陷入了昏迷。再醒過來時,已經沒有了梁一聲的身影。

她就這麼睜著眼望向窗外,胸口緩緩地起伏,片刻後,轉過頭看我,「他真的是個溫柔的人,不是嗎?」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就要碎在風裡。我咬緊咬關,眼看就要落下淚來,只能拚命點頭。

我沒有告訴許今倩,我永遠不會告訴她,那段不小心被我撞見的時光。

許今倩昏迷時,梁一聲就在她的身旁,他冷靜地按下了床頭的急救鈴,守在一旁,直到醫護人員再一次把許今倩搶救回來,他才扶著牆緩緩地踱出了病房。

那時候,我就躲在病房對面的樓梯間,他開門的那一刻,我眼睜睜看著他曲著手扣住牆,十指蜷曲,眉頭都皺在一塊。然後,他蹲下身開始無止盡地乾嘔,喉嚨里發出像抽風機一樣的聲音,幾乎要把身體里的血都嘔出來。

他沒有坐電梯,就這麼扶著欄杆,一步步地在樓梯間挪動。他下了一層,然後又是一層,最後停在了十六樓的樓梯口——往裡走,那裡就是腫瘤科。

我渾身冰涼,小心翼翼地跟了一路,越接近那個模模糊糊的真相,越讓我膽戰心驚。

有穿白大褂的醫生迎上來攙住他,那是腫瘤科的主任,我之前在心內科見過。(原題:《心上人,在心上》,作者:胳肢窩的窩。來自【公號:jieyoushuda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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