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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故事晉卦:六經皆史

隋朝大儒王通說:「昔聖人述史三焉。其述《書》也,帝王之製備矣,故索然而皆獲;其述《詩》也,興衰之由顯,故究焉而皆得;其述《春秋》也,邪正之跡明,故考焉而皆當。此三者,同出於史,而不可雜也,故聖人分焉。」(《中說》)

自其之後,「六經皆史」之說,代不乏人。如明王陽明:「五經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惡,示訓戒。善可以為訓者,特存其跡以示法;惡可以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其奸。」(《傳習錄》)清章學誠:「六經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皆先王之政典也。」(《文史通義?易教上》)

《周易》與史事之關聯,上一篇「大壯」卦已經述及。排在「大壯」卦之後的「晉」卦,同樣也是「六經皆史」的佐證。

「晉」是《易經》第三十五卦,卦形下坤(地)上離(火),卦象有如一輪紅日躍出地平線,象徵「進長」,現代的常用語「晉陞」、「晉位」、「晉級」皆本於此意。「晉」卦卦辭曰:「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傳統的解釋是指臣受寵於君,「康者,美之名也;侯,謂升進之臣也。臣既柔進,天子美之,賜以車馬蕃多而眾庶,故曰『康侯用錫馬蕃庶』也。『晝日三接』者,言非惟蒙賜蕃多,又被親寵頻數,一晝之間三度接見也。」(《周易正義》)

對這種望文生義的解釋,近代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先生提出了質疑。他認為康侯就是衛康叔,西周衛國的始祖。「衛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史記?衛康叔世家》)前代學者之所以將「康」釋為「美」,「一來不知道周初有康侯其人,二來即使知道周初有康侯其人,但為要維持文王作卦爻辭的成說,也須藏起這個證據。猶如「箕子」的被解為『荄滋』、『亥子』和『其子』。」(《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

前文「蒙」卦已經大略介紹了《周易》的產生和發展的過程,所謂伏羲畫卦,文王重卦,孔子作傳的「人更三聖,事歷三古」之說曾長期居於正統地位,受到歷代經學家的尊崇和維護。儘管自北宋歐陽修《易童子問》對孔子作「十翼」提出質疑之後,疑古之風漸啟,但在經學史上,它仍始終穩居思想學術的核心地位。

二十世紀上半葉,一個以「疑古辨偽」為特徵的史學、經學研究學術流派----「古史辨」派活躍於中國史學界,顧頡剛便是「古史辨」派的創始人之一。1929年,顧頡剛在《燕京學報》發表《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一文,對《易經》的成書年代及《易傳》中涉及上古史的部分材料進行了考辨,引起廣泛的注意。

顧氏在文中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沒有堯舜禪讓的故事」、「沒有聖道的湯武革命的故事」、「沒有封禪的故事」、「沒有觀象制器的故事」等一系列顛覆性觀點,可謂驚世駭俗,但又言之鑿鑿,不由人不信服。顧氏坦言其目的就是要「打破漢人(漢代經學家)的經說」、「破壞其伏羲神農的聖經的地位而建設其卜筮的地位」、「辨明《易十翼》的不合於《易》上下經」,就是要「從聖道王功的空氣中奪出真正的古籍」。

這意味著歷代經學家從卦爻辭中發揮出來的微言大義都是空穴來風,二千多年來經學家所遵循的「以傳解經」的研究模式從一開始就是誤入歧途。對於傳統易學而言,這種「破壞」無疑是毀滅性的。它將《周易》從「群經之首」的神壇拉了下來,明確告訴我們《周易》中經是經,傳是傳,不管其結論是否有可商榷之處,這種求真精神和實證方法確是我們解讀包括《周易》在內的古籍所應該堅持的。

如何理解《易經》中卦爻辭隱含的史事呢?顧頡剛認為:「凡是占卜時引用的故事總是在這個時代中很流行的,一說出來大家都知道的。例如現在的簽決,紙條上端往往寫著『伍子胥吳市吹簫』、『姜太公八十遇文王』、『韓信登壇拜將』、『關雲長秉燭達旦』……的故事,就因為這些故事是習熟於現在人的口耳之間的,只要說了這件故事的名目便立刻可以想出它的涵義……《周易》的卦爻辭的性質等於現在的簽決,其中也難免有這些隱語。很不幸的,古史失傳得太多了,這書里引用的故事只有寫出人名地名的我們還可以尋求它的意義,至於隸事隱約的則直無從猜測了。」(《〈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

這樣的解說確實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易經》中眾多類似說故事的爻辭以此去解,則可免於費盡疑猜的周折。如「伏戎於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同人》九三)、「系用徵纆,寘於叢棘,三歲不得,凶」(《坎》上六)、「或錫之鞶帶,終朝三褫之」(《訟》上九)、「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比》九五)等等。

「晉」卦主於「臣道」,強調「人臣」在「晉陞」過程中的自我修養,「君子以自昭明德」(《象傳》)。《彖傳》進一步指出「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點明「進長」應以「柔順」為要旨。所以卦中諸爻皆以陰者為有道之象:初六雖受挫折,寬裕待進;六二雖有愁緒,守正獲福;六三見信於眾「悔亡」,六五不憂得失有「吉」,均由於柔順而「晉」途暢通。而兩陽爻則相反:九四失正不中,「晉」必有危;上九「晉」極剛亢,難免致「吝」,皆因有失柔順使「晉」途阻礙。「晉」卦卦象下順上明,也說明「順」須以「明」為前提,「順」是求「晉」的手段,「明」是獲「晉」的方向,兩者結合,方是「晉」卦大義所在。

這個道理雖不難懂,但要學而致用卻也非易,古往今來,栽在剛亢求「晉」上者代不乏人,甚至包括那些通曉易理的大師,比如易學史上赫赫有名的「京氏易學」開創者,西漢學者京房。

京房字君明,本姓李,「推律自定為京氏」。他師從焦延壽學《易》,焦延壽是易學一代宗師,著有《焦氏易林》傳世,「其說長於災變,分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以下同)漢代《易》學流變為術數,焦延壽是始作俑者。京房盡得焦氏所學,「用之尤精」。但焦延壽卻不以為喜反以為憂,預言:「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

焦延壽的擔心來源於京房強烈的干政野心。京房將焦氏學說發揚光大後聲名鵲起,引起了皇帝關注。漢元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京房走上仕途,「以孝廉為郎」。「永光、建昭間,西羌反,日蝕,又久青亡光,陰霧不精。房數上疏,先言其將然,近數月,遠一歲,所言屢中,天子說之,數召見問。」京房趁機推行其「考功課吏法」,宣稱:「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毀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漢元帝雖然心動,但因所言「煩碎」,朝廷群臣和地方官吏一致反對,難以推行。

面對已招眾忌的局面,京房不但沒有「失得勿恤」,反而「維用伐邑」,企圖利用皇帝的信任排除異已,不自量力地將矛頭指向專權的中書令石顯和尚書令五鹿充宗,結果反被排擠出京。「石顯、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遠之,建言宜試以房為郡守。元帝於是以房為魏郡太守,秩八百石居,得以考功法治郡。」

離開京城這個政治中樞,意味著京房的政治主張實際上已經破產,但他執迷不悟,仍頻頻以災異之說向皇帝上書,說什麼「臣出之後,恐必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歲盡乘傳奏事,蒙哀見許。」最終被石顯等以「非謗政治,歸惡天子,詿誤諸侯王」的罪名棄市,死時年僅四十一歲。

據南朝宋劉敬叔的《異苑》記載,「京房屍至義熙中尤完具,殭屍人肉堪為葯,軍士分割之。」(《異苑?卷七》)一代大儒死後連屍身都被分食,實在可憐可嘆。我們不忍再去嘲諷他連自身的吉凶禍福都算不明白,六經皆史,能以之為鑒,就是現代人讀易的最大收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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