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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發熱引起的生死兩難!值得所有人深思!

凌晨三點,我正趴在電腦前研究著那些沒有情節只有骨與肉的片子。

本地的夏季總是讓人心神不寧,即使急診室的空調已經在拚命工作,空氣中依舊漂浮著一股夾雜著熱浪的微風。

趙大膽巡視完輸液室和留觀室的病人后座在了我的面前:「家屬還在商量?」。

此刻,我關心的並不是正在商量對策的家屬,而是那位正在嗜睡中的患者。

「如果患者知道家屬是這種態度,會怎麼想?」趙大膽盡量壓低了聲音偷偷說著。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不知道患者心中是否明白自己正處於生死兩難期間的尷尬境地。

有人說:要麼搶救無效死亡,要麼治療有效康復,為什麼說生死兩難呢?

有一個詞天生帶著血淋淋的真相漂浮在我們活著的這個人世間,不經意間,我們就會看見它就會聞到它就會觸摸到它,那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十個小時前,一位66歲的男性患者被家屬帶進了急診。

家屬的要求很簡單:輸液,用點消炎藥!(家屬的意思是用點抗生素)

然而事情的真相自然沒有如此簡單,這位66歲發熱一周的男性患者已經出現了休克和意識改變。

事實上,一周前患者開始出現持續發熱,體溫最高39.8攝氏度,咳嗽,伴有納差乏力,左上腹部脹痛。

發病後,患者在當地診所輸液三天,並沒有明顯效果。

當天洗澡時發現胸腹部布滿出血性皮疹,於是在下午五點三十分左右來到了急診。

讓人不解的是:即使患者的病情已經反覆長達一周,並且在持續惡化。患者和家屬卻對自己的情況閉口不談,甚至只是要求輸液抗感染治療。

陪同患者前來的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患者的弟弟,一家從外表看起來最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因為患者的血壓只有78/45mmHg,胸腹部布滿出血性皮疹,考慮到已經存在的休克和不能排除的自發性出血性疾病,我要求患者進入搶救室搶救治療。

但是患者的弟弟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們不去搶救室,沒有那個必要!」。

患者的大兒子也不好意思的說:「我們來的匆忙,沒有帶那麼多錢,今天先輸液,其它的明天再說吧?」。

聽見家屬的話後,我明白了他們的潛台詞:「醫生要求進入搶救室的目的不是為了治病救人,而是為了多賺錢。」

事實上,抱有這樣誤解的患者和家屬我見過很多。

更不幸的是,我見過更多無奈的悲劇:患者和家屬或因為自以為是或因為無知愚昧或因為無奈現實,而不重視自己的疾病,拒絕醫生的建議,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就在我解釋著患者病情的危重和各種可能時,讓人擔心的一幕發生了:做在輪椅上的患者竟然發出了微弱的鼾聲!

家屬認為患者只是睡著了,而我卻知道這並不是沉睡那麼簡單,而是嗜睡的開始!

「在這麼吵的環境下還能睡著,說明已經出現了神志的改變!你們看看他身體上的皮疹,普通感冒發熱會這樣嗎?普通感冒會休克嗎?普通感冒會持續高熱一周嗎?要真是掛抗生素那麼簡單的話,你們不是在診所輸液過了嗎?這一周來,他的病情一直在進展!」

在我一連串的反問下,家屬們終於認識到了自己要求單純輸液抗感染治療的錯誤。

經過仔細的體格檢查,我發現這位66歲的男性患者病情不僅複雜而且極其危重:體溫39 攝氏度,血壓77/50mmHg,呼吸28次/分,脈搏110次/分,指脈氧94%。急性面容,嗜睡狀態,胸腹部密集分布出血性皮疹,淺表多處淋巴結腫大,兩下肺可及少許濕啰音,左上腹壓痛陽性,可觸及腫大的肝臟脾臟,雙下肢中度可凹型水腫。

更加讓人不安的是哪些逐步印證了猜測的檢查結果:白細胞計數220X10^ 9,血小板計數36X10^ 9;PT16.5S,APTT49.1S,FIB4.9G/l,DD二聚體56ug/ml。血清鉀離子5.3mmol/l,血清鈉離子128mmol/l。胸部CT:兩下肺感染。上腹部CT:肝脾腫大。

這位患者的病史特點很明顯:老年男性,急性起病,持續加重。以發熱為代表的感染和胸腹部出血性皮疹和間斷黑便為代表的出血為主要癥狀。白細胞異常增高,肝脾腫大,全身淺表淋巴結和腹腔淋巴結明顯腫大。兩肺感染,下肢明顯水腫。

就在我同家屬溝通,告知患者的主要問題可能是急性惡性淋巴瘤為代表的血液系統疾病時,患者的病情再度變化。

一陣劇烈咳嗽後,伴隨著逐漸下降的指脈氧,患者咳出了大量的粉紅色泡沫痰。

這意味著患者存在明顯的肺水腫和必然的呼吸衰竭,必要的時候甚至需要氣管插管呼吸機輔助治療。

雖然還需要骨髓穿刺等檢查來驗證診斷,但放在眼前的顯然是穩定生命體征。

如果連性命也沒有保住,還談什麼明確診斷進一步治療呢?

可惜的是,家屬並沒有給醫生留下這樣的機會。

因為患者的弟弟和女兒要求住院進一步治療,理由是:患者看起來沒有那麼危重,何況才66歲。

而出乎意料的卻是患者的小兒子有放棄治療的意思,理由是:血液病很可能人財兩空,沒有人能夠保證治療效果。

而患者的大兒子卻沉默不語,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

就這樣,家屬們在搶救室門外商量了長達三個小時的寶貴時間。

對於一個沒有醫學背景的普通家庭來說,突遭此難,確實會讓人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尤其是在沒有足夠經濟支撐的前提下,人性的脆弱和現實的無奈會淋漓盡致的展現在我們的面前。

搶救室內,短暫清醒的患者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尷尬境地,他用盡全力試圖對我說:「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

我只是笑了笑對他說:「掛完這幾瓶藥水看效果再決定吧」。

其實,在我的內心正在痛苦的書寫著幾行常常發生在人世間的話語:如果要生,不僅需要勇氣和運氣,也不僅需要物質基礎,還需要他人的抉擇。至於死亡,卻也沒有那麼容易,不僅需要時間,同樣需要他人的抉擇。

對於他來說,卻正處於生死兩難的境地。

因為病情危重,生的希望在家屬的糾結中流逝著。

因為病情尚有挽救的機會,死神依舊在趕來的路上。

趙大膽說:「生不能由自己決定,死也不能由自己決定。你不覺得悲哀嗎?」。

我無法反駁趙大膽的話,因為她說的沒有錯誤,人生不過是一場無法由自己控制的悲劇罷了。

凌晨六點鐘,家屬最終作出了決定:放棄治療,自動出院。

看著患者離去的背影,我竟有一種不安的情感在內心流動:

患者此刻離去,或許再也不會回到醫院,因為感染和出血會隨時要了他的性命。

患者此刻離去,或許再也不會留戀這個世間,因為人性和現實讓他看的更遠更清晰。

只是,讓我遺憾的是:我始終沒有機會為患者明確診斷。

只是,讓我愧疚的是:醫者不僅醫不了靈魂,也醫治不了大部分疾病。

只是,讓我彷徨的是:家屬的選擇談不上愛,也談不上恨,唯有現實與生活罷了。

只是,讓我深思的是:作為醫者該如何去診治類似患者這樣的病人?作為普通人我們會作出和這一家人一樣的選擇嗎?

患者離去後,趙大膽總結出了下面幾點:

對於患者來說,特別是持續發熱或合併全身癥狀的患者,一定不能輕易認為自己只是普通感冒發熱。

有很多人都會因為發熱而去世,卻沒有人知道隱藏在發熱的背後有多麼恐怖的真相。

我們掌握不了自己的出生,卻也掌握不了自己的死亡。人生真的就應該是以悲劇收場嗎?

讓更多人了解更多一點!

作者簡介:最後一支多巴胺(同名公眾號),三甲醫院急診醫生,醫學科普作家。2015/2016/2017年度優質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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