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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一下子就變得一團糟了

她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一隻手輕輕地支撐著美麗的面龐。不過,在佛蘭德畫家安東尼·凡·戴克(Anthony van Dyck)1633年為漂亮的貴婦、迪格比爵士的夫人維尼提婭·斯坦利(Venetia Stanley)創造肖像的時候,他所描繪的對象實際上是一具已經去世兩天的、安睡在病榻上的遺體。

凱倫·迪格比爵士(Sir Kenelm Digby)半夜驚聞年僅33歲的妻子噩耗,迅即喚來查理一世國王的御用畫師凡·戴克,希望在「外科醫生和女眷」抵達前抓緊畫下妻子的遺容。

安東尼·凡·戴克1633年為迪格比爵士夫人維尼提婭所作之《在病榻上》

凡·戴克帶著高度敏感投入了工作當中,對近在咫尺的死亡毫不在意,迅速滋生的屍斑也無法令他分心。他還為維尼提婭白皙而標緻的脖頸配上了一串珍珠項鏈。此外,他也在床單邊緣擺上了一朵精緻的粉色玫瑰,並有意讓花瓣灑落開來。這幅畫而今收藏於倫敦的德威士美術館(Dulwich Picture Gallery),依迪格比爵士之見,它乃是這位藝術家「最傑出的作品」,畫中的玫瑰看起來「在轉瞬之間就枯萎了,你甚至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它……這個象徵用得很貼切,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她的遺體所處的狀況」。

話說回來,無論是公開場合還是在私下,維尼提婭的死都讓迪比表現出了一副受到重大打擊的樣子。他給自己的兄弟寫信說,凡·戴克所創作的妻子遺容肖像「是我今後將會永遠珍藏下去的伴侶」,「它白天始終在桌椅旁伴隨著我……晚上我回到府里之後,又把它放在我的床邊,在蠟燭的黯淡光芒下,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如同親眼看到她的逝去一樣。」

在凡·戴克的時代以前,也就是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教堂里的喪葬性紀念物在西方藝術中主要扮演紀念、哀悼等功能,這些紀念物主要包括具有宗教色彩的繪畫和雕像,聚焦於耶穌之死這一悲劇性的故事。

米開朗琪羅那座攝人心魄的大理石雕像《聖母憐子》(Pietà in St Peter"s Basilica)——此為惟一有他親自簽名的雕像,表現出瑪麗亞充滿憐愛地撫慰耶穌遺體的樣貌——乃是其中最為動人也最廣為人知的範例,不過這裡也能舉出許多其它的作品。

現存放於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的《聖母憐子》描繪了聖母悼念她死去的兒子。

毫無疑問,追思耶穌這樣的傳統主題是藝術史上的諸多名家都涉獵過的,例如喬托、曼特尼亞、魯本斯與倫勃朗。多個世紀以來,以某種形式觸及哀傷這一主題的藝術家數不勝數,上面這幾位也只是滄海一粟而已。實話說,哀傷的藝術幾乎無處不在,以至於有時我們自己都會忘記自己所欣賞的對象究竟在做什麼了。

阿諾德·布克林創作於1880年的木版油畫《死人島》取材自希臘神話。

在18世紀,藝術家藉助莎士比亞戲劇的稜鏡來透視哀傷,乃是司空見慣之事:李爾王女兒科迪利亞(Cordelia)之死在當時是十分熱門的主題。幾乎與此同時,19世紀畫家約翰·艾弗雷特·米萊(John Everett Millais)精雕細琢的油畫《奧菲莉亞》(Ophelia,1851-52)——為創作這幅畫,模特伊麗莎白·西達(Elizabeth Siddal)在浴室里前後呆了四個多月——也是一幅備受讚揚、極富詩意的哀傷之視覺表達——其地位可以與瑞士藝術家阿諾德·布克林(Arnold Boecklin)的象徵主義名作《死人島》(Isle of the Dead)相媲美。

來自大英博物館的伊安·詹金斯曾表示,他覺得羅丹的雕塑《思想者》應該被稱作《哀悼者》,因為雕像的手是呈半握拳狀強撐著下巴的。

事實上,哀傷是維多利亞時代的藝術家的核心主題之一,當時佔據統治地位的是一種複雜精緻的「哀悼文化」。藝術史家尼格爾·勒維林(Nigel Llewellyn)在《死亡的藝術》(The Art of Death,1991)一書里指出,「一種頗具特色的、關於死亡的視覺文化」乃是19世紀的一項關鍵特徵。

弗朗西斯·培根《八月三聯畫》描繪了他自殺的愛人喬治·戴爾。

比較而言,同為泰特館藏的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八月三聯畫》(Triptych August 1972)則試圖跨越公私兩個領域。培根自詡為「黑色三聯畫」中的一幅乃是在他愛人喬治·戴爾(George Dyer)自殺後完成的,後者位於畫中的左側。由此,這組三聯畫便以相當令人難忘的方式,忠實地記錄下了培根的切膚之痛,他自己在畫中居於右側。同時,這幅畫還具有一種超越時空的、不乏古典氣息的特質:兩個面目模糊的人佇立在中央的黑色大門旁邊,令畫作充滿了一種普遍性的符號意義。

米萊的《奧菲莉亞》是最富盛名的描繪瀕死之人的美術作品之一。

塔林·西蒙的作品《職業性失落》邀請到了21名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職業哭喪人」進行表演。

哀傷的普遍性仍是當代藝術家高度關注的主題。2018年初,美國藝術家塔林·西蒙(Taryn Simon)的《職業性失落》(An Occupation of Loss)系列巡迴演出剛在倫敦北部某地下劇場圓滿結束,受到如潮的好評。這部作品於2016年首次上演,西蒙邀請到了21位來自世界各國的「職業哭喪人」——包括阿爾巴尼亞、亞塞拜然、厄瓜多、迦納和委內瑞拉——並讓他們在氣氛獨特的劇場空間的各個角落裡進行表演,即便是體格健壯的觀眾也仍可在場內自由走動,聆聽每一位哭喪人的表演。

「從歷史上看,」西蒙解釋道,「職業哭喪人的責任在於指引人們渡過失落的時刻,形塑並生出悲傷。」演出進行到半小時的時候,每一名演員都依照自己的本土文化傳統,開始哀號、低語、啼哭、歌唱、啜泣或是發出嗚嗚的聲音。很快地,他們強烈的悲痛之情匯聚為了一波巨大的不和諧音,在堅固的建築內回蕩,場面動人心弦,令觀眾久久不能忘懷。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西蒙解釋道,「這些聲音是超越了語言的。職業哭喪人會使用諸如配有旋律的言辭這類東西,或者在字裡行間帶上哭聲——它們既非音樂也非語言。」她暫停了一下。「這種空間感受很難解釋清楚,它與語言截然對立,甚至讓語言本身也顯得六神無主了。」如西蒙所言,在體驗到哀傷的那一瞬間,我們每個人都是「脆弱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得一團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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