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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河的炊煙

我出生在東北,哈爾濱東北的一個叫延壽的小縣城裡,小縣城建在兩個山脈之間的一片沖積平原上,縣城的南面是一條大河,名字叫做螞蟻河,我們習慣叫它大河,河上有一座大橋叫做螞蟻橋,我們也習慣叫它大橋,在縣城裡你說大河大橋絕對不會有人不知道是哪裡。螞蟻河蜿蜒的流過縣城,澆灌了兩岸的農田,養育了世世代代的延壽人民,最後匯入松花江。小縣城只有一條路出入,小的時候記得出一次縣城很難,去一次省城哈爾濱要坐大客車,在鄉間公路上顛簸七個小時,要是趕上車壞了,就更沒有個時間了。我爸爸是工廠里的銷售員,所以總有機會出差,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通信這麼方便,手機微信隨時可以聯繫上。我的家裡沒有電話的時候,爸爸一出差就等於和家裡失去了聯繫,然後也只是知道他大概回家的日子,所以經常被半夜的叫門聲叫醒,這個時候不管多困都會把爸爸的背包翻一個遍,從來沒讓我和妹妹失望過的是總能找到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有時候會在早上一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爸爸在炕上睡著,等著爸爸出差回來是童年裡幾件幸福的事情之一。我的爸爸媽媽都出生在鄉下,當年縣裡工廠招工的時候一起來到了城裡,變成了城裡人。我們家一直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和這個縣城裡大多的人家過著一樣的日子。

小時候家裡住的是一個大兩間的平房,房子是我上小學的時候新蓋的,當時已經回山東的爺爺也過來幫忙照顧工地,那個時候有工作的人都很忙的樣子,請個假很難。房子前後都有一個很大的菜園子,加起來少說也有三百平。後面的園子緊挨著一個十幾米寬的灌渠,我們都的叫它大濠,在我們那裡大濠要比大河小。那時候大濠非常乾淨,可以在裡面洗衣服、洗澡。一到夏天這裡就成了我們的水上樂園,抱著一個汽車內胎跑到上游一公里遠的橋上跳到河裡,然後一路向下游飄幾公里,樂此不疲。後來我在我們縣城唯一一所高中里找到了我的老婆,她家就住在大濠的上游,夏天的時候她媽媽會帶著她和她妹妹一起去大濠洗澡。這日夜不息流淌在屋後的大濠不只記憶著我的童年,還有我一生的愛人。

每年春天,我們都會把前後園子都種滿菜,那時候我是最辛勤的農夫,土地剛剛解凍能挖得動的時候,我每天回家扔下書包就開始翻整園子,按照不同的順序種下豆角、茄子、黃瓜、西紅柿,還會留下邊邊角角的種上一些小蔥呀韭菜什麼的。東北的土地都是黑油油的,什麼種子只要扔到地里就會瘋長起來。這個園子對我們家很重要,從夏到秋的菜都出在這裡,幾乎不用去市場買菜吃。這個菜園好像會變魔術,每天都能摘下不同的蔬菜。幾樣蔬菜輪流的吃,絕不會冷場,那時候每家都會有一個專門放豬油的罈子,不管做什麼都舀上一勺,要是在吃菜的時候能吃上一塊油渣兒那簡直是人間美味。秋天的時候再把吃不過來的豆角茄子都切絲晾乾了,留著度過漫漫長冬。只憑園子里的這些菜是不能度過慢慢寒冬的,東北人家會在入冬前存儲夠一家人吃的蘿蔔、白菜和土豆。然後每家還都會漬上一大缸酸菜,再加上一些乾菜、豆腐。這樣冬天也很容易的就過來了。

我的爺爺奶奶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又回山東老家去了,只留下我父親和一個鄉下的叔叔。小時候更喜歡去鄉下的姥姥家,姥姥家住在螞蟻河的下游30公里的村子裡,每到放假的時候就盼著鄉下的舅舅們來接我。姥姥家孫子輩的有大大小小十個孩子,比我大一歲的有一個哥哥,剩下的依次排開。這十個孩子幹什麼都和蝗蟲一樣,瘋跑瘋玩,大大小小哭爹喊娘的,晚上再各回各家睡覺。我姥爺認為學習是可有可無的事情,都學習好了誰去種地呢,所以姥姥家就變得越發好玩起來。暑假的時候拿著魚竿漁網,早出晚歸的四處打魚摸蝦,走遍了周邊的大大小小的河岔、水泡子。到冬天的時候滑爬犁、打雪仗、堆雪人。一個又一個的快樂假期嗖嗖的變成了現如今的童年記憶。

說起我的姥爺,是遠近聞名的治療紅傷的赤腳醫生,經常正在餵豬的時候就會有個傷筋斷骨的找到家裡來,老頭放下豬食盆,立時變成一個骨傷大夫,上個關節打個夾板都不在話下。那時經常躺在被窩裡看姥爺蹬著他的葯碾子碾葯,用小戥子把混合好的葯分成一個個的小包,滿屋子都是中藥味,經常拿著奇特的藥材問姥爺是什麼,他會告訴我什麼是土鱉蟲、自然銅、還有很少用的血竭。老爺子用行醫掙的這些錢給四個兒子娶了媳婦蓋了房,也不時的給這群孩子買麻花和香瓜吃。

我的姥姥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姥姥小時候家裡原來開了一個好大的油坊,那個村子就叫做潘家油坊,解放前我們那裡還有很多的土匪鬍子,鬍子專門搶大戶,於是姥姥家的油坊就會用大木柵欄圍起來,然後還有很多條槍和鬍子打。因為姥爺的手藝和幾個舅舅肯吃苦賣力,姥姥家的日子過得不錯,每到過年的時候都會殺一頭年豬然後幾家人過年用。對於我來說,殺年豬絕對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幾個舅舅還有村子裡的人一早就會把豬抓起來,抓豬可沒有想像的那麼容易,幾百斤的大肥豬,經常把這些農村漢子拱的連滾帶爬的,豬的嚎叫聲整個村子都能聽到。抓住之後捆好了幾個人把它牢牢的按在桌子上,再由一個有經驗的人拿一把殺豬攮子,順著脖子扎進去,捅的要恰到好處,這時豬血就會順著刀口嘩嘩的淌到下面的大盆里,然後豬也就慢慢癱軟了。扎的不準的,不但豬血淌到腔子里,豬也死的不痛快,所以殺豬是個技術活,能不能吃上血腸就看這一刀,殺豬菜里沒有血腸應該算是嚴重的生產事故了。還有一個事情就是小時候豬很容易得寄生蟲,如果這是殺出來的是豆豬肉就都沒有心情了,印象里好像姥姥家沒殺出來過豆豬肉。放完血就會把四個豬蹄子各割開一個小口,然後順著這個口用嘴吹氣,一邊吹還要一邊用用棍子敲,等著整隻豬都鼓脹起來了就把蹄子給扎牢,旁邊有一口大鍋早就燒開了滿滿一鍋的開水,大家再一起把這口豬抬到鍋上,底下火還不停燒,讓水一直開著,一舀子一舀子的往豬身上澆開水,一直澆到能把豬毛刮下來為止,這就是正宗的死豬不怕開水燙。刮完豬毛就可以開膛破肚了,豬的內臟除了腸子,其他部分可以一起拎著喉管提起來,東北管這叫燈籠掛,這個燈籠掛和豬腸子再加上一些肉通常會在殺豬這天請大傢伙吃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殺豬菜。豬腸子會裝滿一大洗衣盆,有專門的人把它收拾乾淨了,挑出來哪些用來灌血腸,哪些用來煮著吃。還有一樣東西是給孩子的,那就是豬尿泡,吹上氣可以當球踢。最後整隻豬大卸八塊,留下當天吃的,剩下就可以直接送到外面去凍起來了,小時候冬天經常零下二三十度,外面的棚子里凍著粘豆包、魚、肉、沙果還有花蓋梨。豬身上並不是都吃,除了當球踢的豬尿泡,淋巴胰腺好像都要剔除了扔掉。這一切收拾妥當了,男人們就可以休息了,這時候女人們開始做殺豬菜了,通常會有一鍋是烀的大肉,還有一鍋是酸菜燉的豬下水、血腸還有一些肥肉片子,除去這些還會?上一大罈子豬油,豬板油留起來做豬胰子。姥姥家的殺豬菜的真的非常好吃,童年的殺豬菜現如今再也吃不到了。後來豬肉隨時都可以買到了,漸漸的姥姥家也就不再殺年豬了,殺年豬成了我童年記憶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回想小時候,每天放學之後,風一樣的寫完作業,就跑到街上瘋玩,道兩邊家家的煙囪都飄出裊裊的炊煙,等炊煙沒了,各家爸媽就扯著脖子在大街上連喊帶罵的叫自己家孩子回家吃飯,這些孩子就像小雞一樣四散跑回自己家吃飯。現如今我已經四十不惑,在大城市裡生活撫養著自己的孩子。這時才發現小時候的日子卻是自己現如今苦苦追求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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