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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聽潮 山背文化

柯水生, 曾任過武寧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縣社聯主席,武寧報社社長,現教育體育局供職。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中國青年報》《工人日報》《農民日報》《文匯報》《江西日報》《九江日報》以及國家、省、市機關雜誌發表新聞稿件、理論調研文章、散文、詩歌等數百篇,也曾加入作協會員,曾多次獲省、市新聞獎,新媒體和廣播電視也有不少作品推送,報告文學《點亮鄉村的燈光》獲省委宣傳部舉辦的紅燭杯徵文二等獎,並發表於《江西日報》井岡山文學副刊,江西大江網特約記者,《江西宣傳》宣傳員。

特別記憶,07年4月提出宣傳長水林改要像當年宣傳小崗村一樣,那陣承蒙組織信任,協調長水林改宣傳,中宣部、國家林業總局新聞發言人深入長水調研,指示要形成武寧林改的總結材料,歷時二月余,爬山涉水走村串戶采寫第一手資料,又向省市專家及資深媒體人求教,終得6萬餘字的素材。一時間,全國主流媒體峰聚武寧,中央三大報《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農民日報》《中國青年報》《新民晚報》《廣州日報》《綠色時報》《羊城晚報》等媒體分別都在頭版頭條報道長水林改,開創了武寧新聞宣傳的歷史,很幸運,那個時刻我在其中,並積極和快樂工作著。

綿延不絕的幕阜山脈,群山萬壑;碧波蕩漾的廬山西海,綠水微瀾,在山與海的交融中,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叫山背。山背這個詞在武寧是一個標籤,一個符號,一個民俗,一個無法繞過的日常用語,更是一種精神……

提起山背,在當地多數人會津津樂道,做幹部喜歡到山背,那裡的人明理大度,遇事說得清,不扯皮,上訪少,特別是下村工作到了飯點,群眾會真心邀請,熱情接待,並以此為榮;做老師更喜歡到山背,這兒的人尊師重道,一些村莊百姓哪怕家裡再窮再苦,也要客客氣氣地善待老師,在山背,即便是一個名不見傳的老師都會感到自身價值所在。當然,從山背走出的老師更把教育教學事業擺在第一位,從不會因為個人私事而荒廢了學生的教育教學,我總覺得山背人血液里流淌著對文化的自覺朝聖,對責任的自覺擔當精神。

在一個比較大的環境里看一個地方的文化特徵,容易理出脈絡,比如山背文化就是這樣,倘若把武寧的風俗文化比作一棵朝氣蓬勃的大樹,那麼山背文化則是樹的根,經年累月地輸送水和養份,源源不斷地維繫樹的生命與容顏。

從武寧地理上看,山背包含橫路、魯溪、泉口、大洞、官蓮等鄉鎮。幕阜余脈綿延而下,在山背形成了一幅氣象萬千的畫圖,其山峰或奇偉,或險峻,或雄渾,或突兀,或秀美,或蒼鬱……千百年來,大山的渾厚與純樸,形成了山背人獨有的文化特質:這兒的人憨厚、仗義;做事情豪爽、果斷;待客人熱情、大方;餐桌上好酒、鬧酒;送子女讀書比拼、競爭;做房屋不惜折騰、奔忙;遇事情寧肯吃虧,仍要顏面。

山背文化形成有著久遠歷史淵源,但山背一說在武寧乃至江西成為熱詞,年代並不久遠。我不太於喜歡那些為了宣傳而刻意拉扯的不著邊際的故事或傳說,山背這個詞應該是形成併流傳於勞動之中。

這還得從江西五大河流之一,全長357公里的修河說起,修河河系發達,各支流發育於九嶺山脈與幕阜山脈之間,數百里修河水滾滾而來,出武寧奔永修入鄱陽,修河成為了那個年代主要的交通渠道,水面運送竹木的大小筏子一串串一排排,整整齊齊堆放在筏子上的木料有幾層樓房高,遠遠望去壯觀大氣,那些木筏子是修河水面上的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買賣竹木成為了活絡當地經濟的來源,這也就少不了強壯的勞動力,僱主相中的是這樣一群人:他們身手不凡,力氣粗壯,憨厚仗義……便問他們來自哪裡,一律回答,山的背面,後來就把這些能幹的人統稱為山背人。山背一詞在勞動中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流傳並延展開來。

山背文化有特定的具象。

山背的酒很出名,人們習慣稱為「谷燒」。 谷燒酒,在山背人眼裡是一種待遇,一種珍藏,一種年成豐收的象徵,一個家庭生生不息,不斷進取的動力和希望……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寫的就是山背「谷燒」。

也有一些文字記錄了谷燒的製作過程,而我看重的則是谷燒背後的精神力量,在武寧有一句俗語:不喝酒不是山背人,不爽快不是山背人,酒量不大也不是山背人。因此,酒席之間對於酒量捉襟見肘的山背人來說,也就難免成為眾矢之的了。

谷燒,山背人都喜歡。一般100斤稻穀能制酒50餘斤,多數人家也就這個數,如果親朋數量大,且自身又好酒的200-300斤稻穀也是家常便飯,一律由民間酒匠上門製作,酒出來的那一刻,灶房裡立馬酒香四溢,透過門窗滿堂滿屋,村頭屋角都聞香,小時候一到做酒的日子,大家都很興奮,好像聞著酒香就聞到了年味一樣。

特別有味的是山背人待客喝酒,必是傾家所有,平時自己根本捨不得吃的東西一股腦兒端上桌。

歲末年冬,是山背谷燒派上用場的最佳時機。遇上大雪瀰漫的日子,漫山遍野白雪茫茫一片,山間小路雪沒腳背,三五親朋上門探訪,主人家必是燃炭烘爐,切肉燉缽,洗壺暖酒,不一會兒小泥爐燉缽端上桌來,熱氣蒸騰,酒也剛剛溫熱,酒香菜味透過炭火加上主人的熱情隨著騰騰熱氣一齊向你襲來,此時此刻,直叫人「擁爐看雪酒催人,哪管樑上飛落去年塵」。

山背的高山辣椒粉鈍豆腐泡,高山辣椒日照時間長,沙土特質,肉質厚,辣中透甜,帶甜的辣汁滲入豆腐泡里,別具風味,吃過唇齒留香,回味綿長。臘肉煎雞蛋,蒜苗炒薯粉餅,鮮肉湯煮豆結,大鍋燒油麵,數個小爐缽,主人勤相勸,一杯二杯下肚去,客人還只興頭上,主人更要忙不迭,催妻呼兒添菜把酒加,不弄個東倒西歪,臉紅勃子粗,猶如沒請客,管它茅舍還是樓房,廳堂也好,廚房也罷,坐下來,一席間,東南西北,家長里短,舊事新時,恩怨親疏,兒女出息悉數道來,直喝得嘀嘀咕咕口齒齟齬,暈暈乎乎搖搖晃晃,忘記了家在何方,路在那裡。李白《客中作》「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從詩歌中,我們不僅讀到了一個遠在他鄉的遊子,品嘗美酒的喜悅心情,更讀到了一種流連忘返的情緒,詩人對蘭陵美酒讚賞有加,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美酒帶著醇濃的芬芳,又盛在晶瑩潤澤的玉碗里,看去猶如琥珀般的光艷。詩人面對美酒,加上主人的格外熱情,競然忘記了身在他鄉,我想這正是美酒的極致功效。在與朋友閑聊時,我很喜歡拿此詩來推介山背谷燒酒,甚至還改編詩歌「山背谷燒鬱金香,玉觥盛來琥珀光,主人但願能醉客,直叫他鄉似故鄉」。山背「谷燒」,不輸蘭陵美酒,客人到家來,三杯試深淺,五杯表情意,六杯七杯為醉客,八杯九杯忘來路。

山背有個戲種,叫「採茶戲」,採茶戲是村莊的精神文化大餐,一旦入戲便會著迷,採茶戲也是聯繫親情的橋樑和紐帶,逢年時節還會送戲給外嫁的姐妹們,《姑嫂摘茶》《三娘教子》演的就是山背採茶戲。

「南山頂上一株茶,陽鳥未啼先發芽,今年姐妹雙雙采,明年姐妹適誰家。」這樸素甜美的採茶戲唱詞,曾在山背的村村落落盛極一時,男女老少每逢演出是傾家而出,村莊祠堂人滿為患,有戲看當飯吃。

採茶戲,後來成為了江西省四大地方戲之一。它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廣為流傳,為廣大勞動人民喜聞樂見。山背採茶戲最早起源於「茶歌」(即「採茶調」),由「採茶歌」演變而成,俗稱「茶戲」。採茶戲的音樂唱腔極其豐富,有九板十八腔之說,山背採茶戲側重於唱功,唱腔婉轉,流暢動聽,多演文戲,著名的有《楊駝討親》《姑嫂摘茶》《一把鎖匙》《三娘教子》《夫妻觀燈》等。在那精神文化比較貧乏的歲月里,採茶戲是山背鄉村的一朵文化奇葩,是村民們的一種精神寄託,也是鄉民團結、和睦鄰村的一座橋樑和紐帶。在山背幾乎每個自然村組都有一個戲班子,逢年過節,你方唱罷,我登場,把山村搞得喜氣洋洋,熱鬧非凡,人情味十足。

村莊里誰家有喜事,戲班裡一吆喝,便敲起鑼打起鼓,田地幹活再苦再累,演員也即刻聚集,化妝打扮,粉墨亮相,戲罷。討一杯喜酒喝,吃一頓喜慶飯,便算是酬勞了,大夥嬉笑著散去。

常言說,有戲吃戲飯,沒戲吃氣飯。山背茶戲班裡也經常上演不少趣事,一些家境貧窮有著一幅好嗓門的男子,憑著一場戲硬生生地娶到了貌美的妻子,直把另一些男兒氣得眼翻白。

山背採茶戲盛行,體現了山背人的不服輸精神氣概,一個村子排出了一場好戲,四處演出,別的村莊尤其是鄰村如梗在喉,他們就暗地裡爭氣,從唱腔、動作、劇情編排上下功夫,等到火候差不多了,也到他們村莊唱上一唱,明面上禮尚往來,實則是比拼技藝。但是,多少年來,村莊之間一直是睦鄰友好,從沒有因戲而臉紅。

採茶戲,突出的功能體現在道德文化潤育上。村裡一些大爺大娘們,書讀得很少,字也認不了幾個,但他們的言行之間無不包含著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我想這些與戲的經常上演,戲中因果循環,善惡有報的故事,勸人從良,弘揚美德教化不無關聯。

後來,採茶戲草台班及半專業的「呼攏班」比比皆是,演出非常頻繁,也因其鮮明的地方特色,2008年成功申報江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山背採茶戲優秀傳承人劉詩笙與夫人夏考秀同台演戲,曾經紅遍贛北山鄉,為了提高藝術水平,他大膽地對傳統茶戲進行改革,在音樂唱腔上,在原來單一的鑼鼓伴奏上加進弦樂伴奏,使採茶戲的九板十八腔得到了挖掘整理和提高,並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專集,夏考秀被譽為「武寧採茶戲的嚴鳳英」。劉詩笙1980年退休後,創辦山背魯溪業餘採茶戲劇團,開排了大戲27出,小戲18出,演遍了縣內各鄉鎮和修水、瀏陽、瑞昌、德安、陽新、通山、靖安等地,行程一萬多公里,演出1000餘場次,並於1982年和1985年分別參加了江西農村業餘劇團匯演和農民戲劇節匯演,獲得多項獎勵。

如今,在武寧,在山背,仍然有不少採茶戲的忠實維護者,一些上了年紀的人,說起採茶戲臉露神采,還常常即興演唱,腔調有板有眼,真箇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一些從山背走出的採茶精英還把山背的戲唱到了北京,帶到了世界。

山背人「好顏面」,住的房屋外面一定要光亮整潔,不管裡面怎樣,山背人認為,房屋如一個人,既使貧窮,衣服得洗乾淨了,穿著得要整齊,外表上不能輸給別人。

長久以來,山背人認為:有房子便有了一個穩定的家;有房子才好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有房子,才有了做人的尊嚴;有房子才有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棲息地,房子是一個人的寄身之所。你只要到過山背,就會發現,當一些地方還在住茅屋茅棚時,山背人的房屋從外面看過去一律都整齊光亮,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這裡的人們有體面,這也是山背人講究面子,外表上不能讓人看不起的一個原因吧,山背人為了做房屋,折騰勁令人敬。

就拿我家來說吧,小時候家裡真的很窮,吃飯都成問題,可倔強的母親偏要造房子,沒磚沒瓦沒木料,我們就從房子的木料著手,那是怎樣的日子啊!很早輟學在家的二哥,穿一條膝蓋處如獅子張口的褲子,挑著竹兜為山上做事的人送飯,每每要走過山路數公里,那會適逢在開山修公路,村裡男女老少無不背後指指點點,稍不更事的傢伙還冷笑有加,可二哥就是裝著沒聽見,若無其事的來回在那條熟悉的山路上。生活的艱難,很早就在我心裡烙上了印記。

經過全家人的努力拚搏,按農村當時的習慣做一個連三房屋的木材足夠了,有楓樹、株樹、松樹,請屋場的鋸板師傅一律弄好,過去的歲月,都是手工體力活,基本上是二人拉鋸,有時也請幫手,他們揮汗如雨,哼著勞動小調,鋼鋸在木匠彈好的墨線上有節奏地往前推進,一塊、二塊……半日光景,幾截滾圓的株樹或松楓便分割成了塊片狀的木料了。然後統一擺放在屋場的小坪上,按三角形安放,那些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的木料架子儼然一道特殊的風景,小孩子還經常相邀三五成群圍著木架爬上爬下,樂不可支。

有了木料,磚瓦不可或缺,早輟學在家的二哥成為了主要勞力,挖土攪泥,手工弄磚,一段時日,渾身上下都是泥巴,特別是自建土窯燒磚,開火便一刻也不能停,接連數日,通宵達旦都要有人值守,燒茅草柴,煙熏火烤,幾天下來,眼臉膝黑,似乎是非洲來人。

現在想想,艱難的歲月里,大至一個地方,小到一個家庭都要有特別奉獻的人,才能支撐不容易的日子。

幾年之後,家裡的新屋終於建成了,有六間房,雖然裡面空空蕩蕩,但外面還是比較整齊光亮,連同老屋一大家子人的住房松乎了,較早成家的大哥率先搬進新屋,如今,他們又開闢了新的天地。

也就是新房建成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終日勤勞的父母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我們少兄弟在新屋的邊沿先後栽種了一大排白楊,幾棵棗、桃樹,還有桑樹等,算是把新屋的四周綠化了一下。那白楊的生命力真的好旺盛,只是隨手插,不幾年就長成參天大樹,風雨來時枝葉呼呼作響,有一年村裡搞照明建設,架設線桿的需要,將白楊全部砍掉了。現在,那一排齊整整的大白楊只是留在記憶里,代之而起的是香氣襲人的桂花樹。

很少地方像山背那樣,喜歡建造房屋,君不見村村落落四處建滿了房,父為子,子為孫家家攀比,戶戶搶佔,一些村莊哪怕是良田不復,肥地不再,建房總是頭等大事。今天新農村建設,建房得有規劃和審批,農村又出現了嶄新的氣象,一派田園風貌,新村風光。

過去常有人說,山背人光要面子,不講里子,不像南邊的人房屋外面雖然不好看,屋內卻整潔充實。現在想來,這也是物質貧乏的年代,在面子和里子難雙全的情況下,不同選擇而已,有人重面子,有人喜里子,就好比山背人看重面子。

山背人再窮再苦,都要送兒女讀書,這不是攀比,我覺得山背人血液里流淌著對文化的自覺朝聖。

房子是一個人物質的容身地,山背人更有文化精神的不懈追求。同樣,你走進山背人家,你會發現一個奇特又共同的現象:哪怕家徒四壁,父母病殘,送子女求學,是萬萬不能少的。

讀中學時,一個很有情懷的語文老師常用一句話激勵學生: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和有些父母的勸學異曲同工,我堅持不懈苦讀的動力來自父母的堅韌與艱難,在貧困的日子裡,學費都難以交上,買枝圓珠筆都是歡天喜地的事情,但是,從小學到中學從來沒有產生過輟學的念頭。有一年右腳有情況,停學一個月,加上成績又很差,怕趕不上同學,口頭說了一句不想上學了,到了晚上卻蒙頭蓋臉地哭了起來,第二天一早母親就送我進了學校。

山背人送兒女讀書表面看起來似是平常,其實,難能可貴。我的老家小地名叫新開西頭。村莊高山荒地上有一種菜,人們稱它為苦菜,苦菜的個頭不大,葉片也小,多年生草本,全體無毛,莖少數或多數簇生,直立或斜生。基生葉蓮座狀,條狀披針形,先端尖或鈍,灰綠色,摘一片青嫩的葉片送嘴裡咀爵一下,汁味青澀苦極,那味道只要嘗過,或許好久好久都不能忘懷,我便是嘗過其汁的人,因此,儘管許多年過去依然記得那種直達心底的味道。

對苦菜的印象從家裡吃苦菜粥開始。 為支撐我們兄弟讀書,糧食艱缺,母親便滿山遍野尋覓苦菜,成堆成堆濕嫩的苦菜,有時屋角都填滿了,看過去特別多,其實,把它晒乾後,體積就非常小,份量也很輕。母親不會等到一撥苦菜弄完了再去尋找,一般都是上一回還沒晒乾,就開始新一輪採擷了,總要弄上幾回,廣闊山野,留下了母親尋找的腳印,用苦菜和米做成的粥,我給它取名苦菜粥。

求學歲月里,我目睹了母親煮或熬苦菜粥的全過程。先把晒乾的苦菜洗乾淨,也沒稱量過,憑手抓取和可數得清楚的米一起放入鐵鍋或鐵鑼罐里,按每人一大瓢水的標準,蓋上蓋子,柴火燒煮,不多時,就有一股淡淡的苦菜的清香隨同米粥的味道浸入心脾,等全家人齊了,粥也差不多好了,這種粥不怕熬煮時間長,一是米少不易糊,二是要把苦菜汁熬出來再揮發盡量減少苦味。

吃苦菜粥的日子好長好長,大家圍坐一張木桌,一鍋菜粥在一家人吸吸嗦嗦中消彌殆盡。

日子貧窮,其實可以磨鍊一個人的意志。孟子說,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對每一個人都有借鑒意義,上中學,要走20多里山路,每到禮拜往返時,真就是考驗時候到了,星期六上午上完4節課,一聲鈴響大夥作鳥獸散,每每走到半路就饑渴難忍。我細姐的家剛好在家和學校的中間位置上,那些年細姐家成了上學往來的重要物質支持。

有一個秋日的星期六中午,細姐不在家,大概是到田地里收紅薯去了,也確實肚子餓,一路走一路想著姐姐家的紅薯茶。細姐家的紅薯茶不一樣,一個套在竹筒里的1米多長的鐵鉤把一個有鐵絲耳朵的鐵鑼罐懸起離灶火頭尺把高,這紅薯茶早晨就煮好了,利用灶的余火餘溫慢慢再熬,到了中午薯和水已完全融為一體,基本上見不著完整的一塊薯了,那茶盛在碗里,立馬就有一股醇香的甜味浸入心脾,表面看過去糊糊的柔柔的綿綿的,趁著還有溫熱連著一口氣喝,筷子都不需要,至今我還記得細姐家兩個年逾7旬的公公和婆婆,坐在灶邊嘀嘀咕咕,一個很輕的聲音傳入耳里已經4碗了,這時不好意思悻悻放下。

那些日子裡,苦菜粥也好,紅薯茶也罷,在文化朝聖道路上,山背人硬是把苦變成了甜,心中有嚮往,腳步不畏難。不過,前些日子回到老家,尋問苦菜粥的事情,晚輩知曉甚微,苦菜粥那份獨有的味兒彷彿從村莊飄散得好遠好遠。紅薯茶也給我留下了太深太深的記憶,如今,偶爾吃上一回也是佐料甚多,味道更加豐厚,可再也尋不回當年紅薯茶的香味來。

山背,一個家庭為了送子女讀書,有人會漫山遍嶺采山楂,回家煮過晒乾送藥鋪,換得三五塊,為兒交學費;也有家庭的父母低三下四向人借,為的是不耽誤兒女入學校;更有家庭的父親病殃殃搖搖擺擺數十里為兒為女送乾糧……也因此,山背人有了「五里三司令、隔河兩將軍」「全國知名語言文學大師」的故土佳話,當代清華、北大佼佼學子的殷殷情懷,黨政機關久耕不輟的出類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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