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裡的天下第一
申曉國 行書白雲守端《子規》 24x66cm 2015
釋文：聲聲解道不如歸，往往人心會者稀。滿目春山春水綠，更求何地可忘機？甲午冬書白雲守端詩《子規》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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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解道不如歸，往往人心會者稀。
滿目春山春水綠，更求何地可忘機？
——白雲守端
古人大悟之後，往往入山苦修。
問：「學道何故不向城邑聚落，要在山居？」
五祖弘忍答：「大廈之材，本出幽谷，不向人間有也。以遠離人故，不被刀斧損斫，一一長成大物後,乃堪為棟樑之用。故知棲神幽谷，遠避囂塵，養性山中，長辭俗事，目前無物，心自安寧，從此道樹花開，禪林果出也。」
山居，是為了長成參天大樹，而弘法利生，是夢幻佛事，也不必太刻意執著，隨緣隨性才好。
「萬機休罷付痴憨，蹤跡時容野鹿參，不脫麻衣拳作枕，幾生夢在綠蘿庵。」石頭懷志詩里，所有的追求轉為一片痴憨，住在深山，野鹿相伴，以拳當枕，夢見幾生都在自然的懷抱。
申曉國 須臾山間 44x20cm 2014
石頭懷志悟後，老師寶峰克文曾對他說：「子所造雖逸格，惜緣不勝耳！」意思是石頭懷志悟境雖好，但法緣淡薄，不適合弘法眾生。石頭懷志之後避世於南嶽石頭山二十年。不少人邀請他入塵世傳法，他都拒絕了。重要的是，人要過符合自己性情的生活，即使是悟道者，也有自己的性情。
「三十年來住此山，郡符何事到林間？休將瑣瑣塵寰事，換我一生閑又閑。」天台如庵主開悟之後，就歸隱故山，與猿鹿為伍，當地郡守逼請他出來當住持，他覺得可笑，寫詩偈表白心意，當天就把草廬燒乾凈，飄然遠去，再也沒人知道他下落。
大梅法常得法後，隱居山中，有一回，鹽官會下一僧人入山采老藤做拄杖，迷路到了大梅的庵所，僧人問：「和尚在山裡住了多少年了？」大梅說：「只見四山青了又黃。」又問：「出山的路要怎麼走？」大梅說：「隨著水流去吧！」
順著山溪的流向，自然可以出山。
申曉國 山居洒掃 45x23cm 2014
「閑到心閑始是閑，心閑方可話居山，山中剩有閑生活，心不閑時居更難。」恕中無慍講到了山居的一些秘密：存在的孤寂，沒幾個人敢面對。無事，是悟道者的日常心情。
「春深雨過落花飛，冉冉天香上衲衣，一片閑心無處著，峰頂倚杖看雲歸。」憨山德清是很懂山居樂趣的，他的《憨山大師夢遊全集》收錄了二十八首山居詩。《憨山大師夢遊全集》還有：「雪裡梅花初放，暗香深夜飛來，正對寒燈獨坐，忽將鼻孔沖開。」山裡沒有語言，暗夜梅香，讓憨山直接體會佛法的本來面目。
「萬事無如退步人，孤雲野鶴自由身，松門十里時往來，笑揖峰頭月一輪。」慈受懷深同樣會享用山居之樂，山間獨行，還不忘和月亮打招呼。他寫了十二首退步詩，能編半本《退步集》了。
青原惟信開示：「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
青原惟信看透世間的本質虛幻，卻也只能在虛幻中實踐生命的意義。偃溪廣聞和同道整理佛經時，寫道：「好風晴日滿溪山，又到桃源盡處還，流水落花攔不住，幾多春色在人間。」說的也是這個吧，體悟了出世的真理，仍然不離人世。
長住山中，禪師們說得都是與山親近的話。蒙庵思岳就說：「本是山中人，愛說山中話，五月賣松風，人間恐無價。」
白楊法順悟道詩也用山做比喻：「游山未到山窮處，終被青山礙眼睛。」
石門元易的「坐擁群峰覆白雲，鶯啼深谷不知春，崖前花雨紛紛落，午夢初回識故人。」展現了悟者一種莫大的幸福。
元僧宗瑩說：「苔蘚連崖碧，幽蘭滿澗香，雲生山下路，坐享一身涼。」宗瑩是坐在意識的峰頂，俯瞰底層意識雲霧的生滅，從容欣賞，無盡愜意。
申曉國 湖山晴靄 27x67cm 2014
而山中雖遠離了城市，卻也處處安放禪機，投子感溫游山，見樹榦上蟬蛻殼，侍者問：「殼在這裡，蟬到哪去了？」感溫拈起蟬殼，在侍者耳畔搖了幾下，並發出蟬叫聲，侍者於是開悟。侍者猶如在問：人死了，佛性去了哪？他問的是不可說的問題，感溫無言，卻用動作表達了佛性雖不可說，但就展現於此，無時無地不在。
山裡面發生的事，還有更豪邁的，臨濟義玄在山裡栽松樹，老師黃檗希運說：「深山裡你載這許多松樹做什麼？」臨濟答：「一是給山門作景緻，二是要給後人作標榜。」
開創臨濟宗的這位偉大禪師，深山裡做禪師，也想著要做天下第一呢！
申曉國 昨夜月明渾似水 37.5x73cm 2015
備註：
白雲守端：北宋僧。為人靦腆，性格拘謹。傳承發展禪宗臨濟宗。
弘忍：唐代僧，東山法門開創者，禪宗五祖。
石頭懷志：北宋僧。南嶽懷讓派下第十四世法嗣。
天台如庵主：五代僧。參秀州本覺法真守一得法。歸隱天台。
大梅法常：唐代僧，馬祖道一法嗣。
恕中無慍：明代僧。崑山薦嚴妙道禪師之法嗣，俗姓陳，台州臨海人。
憨山德清：明代四大高僧之一。禪宗臨濟宗門下，復興禪宗。
慈受懷深：宋代僧。雲門宗禪匠。
青原惟信：宋代僧。六祖下十四世。禪門臨濟宗法嗣。
臨濟義玄：五代僧。禪宗臨濟宗開創者。
總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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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山 /尋找真善美之物，以藏之名山
主編 陳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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