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美麗而哀傷的鄉愁
天下
07-02
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里，離婚後的白流蘇被哥嫂磋磨，凄凄涼涼地跪在母親床前，嗚咽著求她為自己做主——雖然她知道珠羅帳里空無一人。
待她母親真的進房時，她卻竭力定了定神，不再言語。
她心裡清楚------她所祈求的母親與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
當我們遠離故里，在陌生的城市裡跌跌撞撞，身心疲憊時，總會特別想念家鄉：那裡的月色格外溫柔，村口的老柳樹沉默而忠誠，清澈的小溪一直在記憶里，在午夜的夢裡～潺潺流淌，暮色藹藹時村落上空裊裊升起的炊煙更是讓人眼眶發熱，心生嚮往，嗬，那才是生活，才是世外桃源啊！
可惜，這樣的故鄉只在思念里鮮活生動，並不是它真正的模樣！
席慕容說：故鄉的面貌是一種模糊的悵惘，彷彿霧裡的揮手別離。
在遠方，鄉愁總是哀傷而美麗的，等靠近了，卻要大失所望，徒留失落和惆悵。
或許它已茁壯發展，立起了摩天高樓，鋪上了柏油大道，早非往日的模樣；
或許它面貌依稀如故，但迎面而來的稚子卻好奇地盯著你，笑問客從何處來。
你想說老子在這兒玩泥巴的時候，你爸媽還沒出生呢，喉嚨卻哽住了——這個故鄉已經不是你的故鄉了。
你會看到很多叔叔伯伯，大娘大嬸，他們似乎還是那個模樣，卻行動遲緩，面容蒼老，老眼昏花，好半天才能把你認出來，還有一些面孔，已經永遠～永遠～都看不到了。
你唏噓不止，也許會流兩滴眼淚，心裡卻明鏡兒一樣：你在這裡永遠都無法找到你想要的慰藉了，他們已經老了，無法像兒時那樣給你庇護和溫存。
兒時的玩伴呢？已經如蒲公英的傘兒，如同花兒，散落在天涯。
只是並非所有的花兒都在艷陽下怒放，有的花瓣已發黃，有的已半凋半謝，更有甚者已碾做泥。
他們年輕的面孔染上了風霜，有的甚至雙鬢星星，他們看到你，眼睛也許會猛然一亮，但裡面的火焰很快就會熄滅。
你們的聊天變得吃力而愉快，如同在雪地里行走，深一腳淺一腳。
他們大都被生活的鞭子抽打著往前趕：有的忙於生計，有的為不爭氣的孩子焦心，有的一生坎坷起伏……
你提起幼時摸魚掏鳥蛋，抓螳螂拾麥穗的趣事，他們可能會「啊」一聲，但眼神是茫然的。
他們已經被生活馴化，無暇回頭，只剩下你一人固執地站在原地，兩眼含淚，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漫步在故鄉漫山遍野的青翠靜幽之間，你徜徉在故鄉的如水夜色之中，你看著池塘里倒影的明月，你聽著啾啾不絕的蟬鳴蟲叫，滿天星斗，夜空是紫藍色的，樹枝在空中交錯，像一副樸拙的印象畫——故鄉分明還是那個故鄉。
熟悉的鄉音，魂牽夢繞的食物香味，連穿街走巷的吆喝聲都同兒時一模一樣。
但你心裡明了——它已經變了。
你懷念的不僅是一草一木，一簞一食，更是兒時的自己：混混沌沌，無憂無慮，父母康健，小橋流水，歲月靜好。
可時光如水，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縷青煙，從你的指縫裡裊裊飄走——你留不住的！
是啊，誰又能抵得過時間呢？!
我們的鄉愁，哀傷而美麗，如水中花，鏡中月，思念給它描眉畫眼，距離給它蒙上一層夢幻的面紗，它變成了在水一方的秋水伊人，影影綽綽，飄渺動人。
它是一個精緻而脆弱的夢，它是夜深人靜時的囈語，它是窗外清冷的月光，它只能在思念里鮮活，如海市蜃樓，遠觀即可。
又如陽光下五彩斑斕的肥皂泡，千萬別伸手，一戳就破！
文字：原創
圖片：網路
TAG:美篇 |